耕作有两种方式：粗放的和集约的。如果土地贫瘠，农民必须耕种比较多的土地，才能得到与耕种较少好田同样的收获，这是粗放式耕作。如果土地肥沃，他可以在较小的土地上投入更多的人力和资本进行精耕细作，而得到同样的收益，这是集约式耕作。粗放式耕作的边际收益取决于可耕地的规模，而集约式耕作的边际收益则受制于收益递减律。在条件不变的前提下，劳动和资本在这两种边际的生产效率相等。

关于粗放经营，《左传》的注者贾逵（581～652 A.K.或30～101 A.D.）提出了一个理论，他把土地分为九等，以最上等的一种作为标准，那是既肥沃又平坦的。一夫，即一百亩，是一个单位，九夫是一井。现在，如果用九夫即九百亩作为单位衡量其他八种土地，其区别是：第二种土地，低洼潮湿，九夫是一牧，两牧才相当于一井；第三种，在堤防之间，九夫为一町，三町才抵一井；第四种，

有水的低地，九夫为一规，四规抵一井；第五种，有沙石的土地，九夫为一数，五数抵一井；第六种，贫瘠的盐碱地，九夫为一表，六表抵一井；第七种，丘陵地，九夫为一辨，七辨抵一井；第八种，沼泽地，九夫为一鸠，八鸠抵一井；第九种，山林之地，九夫为一度，九度抵一井。这九等分类法是计算土地税的依据，同时它们也代表着耕种方式的不同粗放程度。一井上等土地是最标准的，如果我们希望从较低等的土地上得到上等土地一样的收益，则必须扩大耕作面积两倍到九倍。土地越贫瘠，耕作面积必须越大。

这一数学计算只是一种大致的推算，不可能是土地价值的精确量度。然而它是楚国（4 A.K.或 548 B.C.）土地税的分类方式。因为楚国是中国南方的一个新兴国家，地广而贫，粗放经营很普遍。在古代中国的中原地带，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因此，这里是集约经营。总体上说，当时的中国大多是集约式耕作，因为在井田制下，一家只能耕种一百亩土地。

根据《孟子》和《礼记·王制》，集约经营的情况是这样的：一个农夫耕种方圆一百亩土地，加上粪肥之类的资本，按照他精耕细作的程度从土地中得到不同的收益。一个最能干的农夫，可养活九人；次能干者八人；一个普通农夫，能养活七人；较差者六人；最差者，只能养活五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数量的人口对应着一定面积的土地。然而，一百亩土地由一位农夫耕种所得的收益是不同的，这些不同来源于耕作过程的不同。实际上，收益量取决于精耕细作的程度。但是，一个最能干的农夫即使在这一百亩土地上投入更多的劳动和资本，也不可能养活比九人更多的人口，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土地受着收益递减律的制约。所以，养活九人是密集生产边际。

集约经营的理念被李悝运用得十分成功，他的理论称为“尽地力”。其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一百里见方的土地总共有九百万亩，除去约占三分之一的山地、沼泽、居邑，可耕地还剩六百万亩。如果人们精耕细作，一亩多产三斗谷物。所以，在方圆一百里土地上，粮食收成的增减可达一百八十万石。魏国应用了这一理论以后，就富强起来了。【1】但是为什么李悝没有说如果再进一步精耕细作的话，每亩多产的谷物能超过三斗呢？那是因为土地受制于收益递减律。因此，按照李悝的说法，增产三斗谷物是密集生产边际。

注释：

【1】参阅《汉书·食货志》。

（节选自陈焕章《孔门理财学：孔子及其学派的经济思想》，翟玉忠译，陆寿筠校；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