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民分业的基础上，我们将生产分为三个部门，即农业、工业、商业。虽然士和其他三种职业一样也有生产效能，但他们不生产物质财富。因此我们首先讨论其他三个群体，然后再讨论士的生产效能。这三个群体中农居第一位，因此，我们将首先讨论农业。人靠食物生活，食物来自土地，所以农业一直是首要职业。由于中国的土地适合农业，而且人口众多，所以中国人一直赋予农业最为重要的地位，中国的经济主要是农业经济。

《尚书·洪范》中指出了农业的重要性。我们已经看到《洪范》将食和货置于“八政”的第一和第二位。因此上面说：“农用八政。” 很明显《洪范》强调农业，因为食是八政之首。

古代已经有“藉田”制度，该田有一千亩，天子亲自耕作。由于天子没有时间完成全部耕作，所以要借用人民的劳力，故称“藉田”。孔子纪元前276年（827 B.C.）周宣王不耕籍田，虢文公劝谏说：

“夫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辑睦于是乎兴，财用蕃殖于是乎始，敦庬纯固于是乎成。”【1】

按照《礼记》，每逢正月天子选一吉日，将犁放在自己的车上，带领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藉田。天子犁地推三下，公推五下，卿和诸侯推九下。【2】从以下两个方面来说，这一制度意义重大。首先，它涉及宗教。《礼记·祭义》中说，这一制度是为了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因为醴、酪、谷物都从藉田的产品中来，这一过程是敬的表现。【3】从经济的角度看它也是有意义的，天子如此尊贵，亲自耕田，这是对农业的鼓励。时至今日，该制度依然存在，皇帝和他的代表在所有省份履行这一仪式，这很好地表明了赋予农业的重要性。

《春秋·庄公二十八年》上说：“大无麦、禾。”这是说发生了大的饥荒。孔子纪元432年（120 B.C.）董仲舒对汉武帝说：

“《春秋》它谷不书，至于麦禾不成则书之，以此见圣人于五谷最重麦与禾也。今关中俗不好种麦，是岁失《春秋》之所重，而损生民之具也。愿陛下幸诏大司农，使关中民益种宿麦，令毋后时。”【4】

这一建议被实施了，我们看到孔子的理论被付诸了实践。

所有的儒生都看重农业，我们无需引述关于这一主题的所有文字。汉代有一个流行的理论认为，说到底，世上大利归因于农业。在强调农业的重要性方面，晁错言语激烈。他说贫困是由于食物不足，而食物不足是由于忽视农业。

人们忽视了农业，就不会守在土地上；如果他们不守在土地上，就会像鸟兽一样轻易离开他们的家乡，这样流民就出现了。然后他比较了金银珠宝和粟米布帛，指出明君当贵五谷而贱珠玉。结论是：最重要的是让人们勤于农业，为此，必须贵粟，以谷物作为奖赏。因此，政府应命令人民将他们的谷物交给政府，如果人民这样作了，他们可以得到爵位或赎免惩罚。这样，由于谷物需求的增长，富者能得到爵位，农民能得到更多的钱。那些交送谷物给政府换取爵位的人一定是富人，如果国家取其有余以供政府消费，那么穷人的税就能得到削减，这可以称为损有余以补不足。该政策结果有三：使公家财政充足，税负得到减缓，农业生产得到激励。这是晁错的政策，由汉文帝十分成功地推行了。尽管晁错不懂收益递减规律，而说人们生产的谷物能够“生于地而不乏”，在强调农业重要性方面这篇文章具有深刻的影响。【5】

注释：

【1】《国语·周语上》，意为：民众的大事在于农耕，天帝的祭品靠它出产，民众的繁衍靠它生养，国事的供应靠它保障，和睦的局面由此形成，财务的增长由此奠基，强大的国力由此维持。

【2】参阅《礼记·月令第六》。

【3】参阅《礼记·祭义第二十四》。

【4】《汉书·食货志》，意为：《春秋》上对其他的粮食作物情况没有记述，但麦与稻收成不好的情况则作了记述，从这里可以看出圣人对于五谷最重视麦与稻。现在关中地区的习惯是不喜欢种麦，这样每年就会失去《春秋》上所特别重视的粮食作物，而影响百姓的吃饭问题。希望陛下令大司农，督促关中地区百姓多种冬小麦，不要错过了农时。

【5】参阅《汉书·食货志》。

（节选自陈焕章《孔门理财学：孔子及其学派的经济思想》，翟玉忠译，陆寿筠校；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