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社会上尊崇孔子的规模越来越大,已经远远越出了回顾历史的需要,更多的成为了一种思想意识的宣泄。对尊孔的评论也越来越多。任何社会现象的滋生和发展,背后都有着一定的思想根源和经济渊源,都是社会上某个特定群体的意志的外在表现,都是为了一定的政治目的。尊孔,也同样摆脱不了这个客观规律的束缚。
孔子的日子也过得坎坎坷坷,就从五四运动到现在,也几次三番地被打倒,又一次次地直起来。说句心里话,也就是孔老夫子脾气好,才任得人们这样折腾。他老夫子日子真正好过起来,也还是这十来年的事。这些年来,社会上尊孔的形式越来越大,卷入的政府部门越来越多,今年给老夫子树了标准像,应该说是个标志性的记号了。可这个标准像据说也是要付费,就是花钱买了才能使用的。在社会尊崇孔夫子现象的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思想渊源呢?大佛冒昧地揣测了一下,觉得这么三个因素是主要的:
其一,传统的封建思想意识在中国有着深厚的积淀,只要有社会稳定这个大环境就会自然的表现出来。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形成了许多的有中国特色的传统的文化现象和思想流派,但延绵积久和影响广泛的,还要数孔夫子为代表的儒教。当然,儒教自己说不是宗教,是思想体系。也一样,思想体系和宗教也没有根本的区别。在社会上能够流行的思想意识,不必追究其流行的理由,因为没有理由的思想是传播不了的。既然儒教能够在中国这样的大国中绵延传续两千年,自然有其适应统治阶级需要的内涵。可是,特定的思想体系的传播和发展也是需要一定外部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社会的稳定,即没有发生战争、灾荒和其他严重事件,并且这个稳定的状态要延续一定的时间。因为稳定的社会环境中,人们关注的重点就从战乱、灾荒等同自然界的争斗中求生存回到了人类社会自身,回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来,这个时候,礼仪、文明又成为重要的了。回顾中国历史上儒教发展的几个关键阶段,都有这样的条件。现在,我们又经历了几十年的安稳生活,社会相对的稳定,给儒教的弘扬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其二,中华民族传统礼仪的核心是封建社会中形成的以儒教为核心的礼仪,重树社会礼仪自然的首选是封建核心的儒教,这是日前尊孔内在的动因。
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传统中,占统治地位的是封建的东西。近代一百多年中,资本主义的思想观念有所发展,但远没有形成气候。即使是开放以来这二十年资本主义的思想大规模涌入国门,一些思想开放的人们也深深理解了外来的道德体系,可这些毕竟是成不了气候的极少数人的事情。社会主义的思想也同样短暂。中国虽然在社会主义的道路上走了五十多年,但相对于漫长的封建社会,五十多年还是显得太短了些,再加上这五十多年中还有近来这二十年的尊孔和复古,人们真正从另一面看儒教的时间也不过是文革那十年。
从社会形态上说封建的东西占主导地位,从思想体系上说也是封建主义的体系占主导地位。因为统治阶级从来都是把巩固自己的统治放在第一位的。儒教之所以能够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得到统治阶级的青睐从而发展壮大,最关键的是它教化民众遵循礼教,把君君臣臣的意识潜移默化到民众的思想深处,把中庸之道渗透到社会生活的角角落落。独尊儒术,废黜百家,最根本的是儒术满足了统治阶级教化民众的需要,当然它也达到了教化民众的目的。我想,可能和我一样,读过四书五经的人们,印象最深的就是和为贵的概念,知道了臣民应当自觉遵行唯书唯上的道理。而且这些哲理被孔夫子的后人们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然,四书五经中关于做人的处世的说教也很精彩,但像任何道德经一样,不乱纲常是贯穿四书五经其中的一条主线。其他的内容仅仅是这条主线的衬托。
因为中华民族传统的礼仪、道德是封建核心的东西,所以,我们的思想上会自然而然的把这些传统的礼仪作为中华民族正宗的礼仪,一旦要树立社会规范,首选的礼仪就是这些已经深入人心、最为自然、传播广泛的东西了。旧的以封建主义为核心的礼仪是这样的完善,而新的以社会主义或者资本主义价值尺度为核心的礼仪又是那样的弱小或者零乱,当然就没有了抗御封建主义礼仪的力量,这样的前提下,我们重树社会道德,自然给封建意识为核心的传统礼仪提供了最好的发展机遇。支持我这样说的例子俯拾皆是。
其三,儒教礼仪在社会上的传扬和在官场中的蔓延,是现在广泛尊孔强大推动力。
我们有一个走极端的传统,善于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这些年来,我们在否定文革动乱的同时,又彻底否定了建国以来逐步形成和得到初步发展的社会主义道德,戏说革命史和否定英雄人物,以人性自私为核心的宣传和重塑榜样的做法,给树立社会主义价值观道德观增加了巨大的困难。否定了革命英雄人物的影视剧在传媒上铺天盖地的造势,和共产党是执政党要从生产领域抽身,专注管理民众的政治氛围结合在一起,加上执政党自己自废武功,搞了党政分开、政企分离,拱手交出了自己的阶级基础,使得专以治民的儒教有了最广阔的舞台。于是,各个层面的领导者都把儒术提升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封建主义的礼仪在官场、在社会急剧的演化和发展起来。当然,这也不是最近的事情了。等级制在过去产品不丰富的时候就存在,现在产品丰富了,等级制更有了存在的物质基础了。攀附在等级制上的各种封建观念,也随着物质的丰富而表现得更完美了。比如说,乡官只能坐普桑,县官可以坐奥迪,……虽然有些乡官平时不愿坐普桑,而且也有小本田,但他晋见上司时,肯定还是坐那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普桑。再比如说,工人的工资也就是千儿八百的,可“高层”那些拿年薪的,现在国内的纪录应该是那个拿了2000多万的CEO了。
不仅如此,封建礼仪渗透到官场,给社会带来的危害更大。为什么现在的腐败问题那么严重,根本的原因就是封建主义的道德在作怪。过去共产党的领导称“同志”,党中央开个大会统一思想要很长时间,“七千人大会”就开了一个多月。现在是党员的觉悟提高了,工作效率提高了,即使是作出事关国家命运的改革某某体制的决定,也不过是开个短会,甚至是某些精英一碰头就决定了的。因为“你们不是专家,给你们说你们也听不懂。”于是,“同志”变成了同性恋的专用词,“老板”、“老一”……等等的称呼成了共产党的那些领导人的代称。既然是老板,当然没有了敢跟老板较真的下属。连资产阶级都知道存在严重弊端的专制,就这样冠冕堂皇的走进了我们社会的每个角落。专制的环境下,短缺的经济中,那些老板们能不腐败吗?不腐败才是希罕物呢!所以,尊孔其实是尊自己。
但是,对于无限抬高孔老夫子的做法,孔家后人也是很有忧虑的。〈侨报〉上近日发表是一篇文章就这样表述了孔家后人的想法:“把孔子诞辰定为‘中国圣诞日’,对中国来说,没有意义。‘万世师表’这个称号已经十分崇高了,不需要再加以“神化”。孔子的价值在于他的思想和品德,不在于他的称号,更不在于他的生日叫什么日。‘神化’的结果,反而使中国圣人失去‘中国特色’,带上了‘洋味’,这未必受中国广大民众欢迎。”这也是孔老夫子说过的过犹不及的重复了。既然孔老夫子的后人都不想过分地抬高老夫子,而社会上还这么热衷于尊孔,显然是尊孔的现实意义太大了。
不乱纲常,是维护封建等级制最核心的内容。我居住的这个城市里,纪念当年孔子入周问礼的“孔子入周问礼碑”的古碑就树立在东关大街上。它昭示着当年孔老夫子为了维护礼崩乐坏的旧制度是多么的不辞辛劳,又是多么的无助。的确,维护一个社会转型期的旧的社会制度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可孔老夫子最感动人的一点,就是他在这样的时候,没有退缩,没有犹豫,硬着头皮从鲁国一路坎坷走到了中原,找到了礼乐的发祥地,寻得了真经。
可是,社会上的任何事物都一样,当它无限辉煌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它走到了自己的顶点,顶点的出现是一个最关键的转折。鲁迅先生当年说过,尊孔的人们其实是把孔老夫子当成了敲门砖,“恰如敲门时所用的砖头一样,门一开,这砖头也就被抛掉了。孔子这人,其实是自从死了以后,也总是当着‘敲门砖’的差使的。”当敲门砖当然不好听,但拿了孔夫子的经典当敲门砖用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很多的热衷于尊孔的人们,其实并没有认真地学习孔老夫子的经典,更多的倒是用来装点门面而已。我的朋友里也不乏把精装本四书五经摆在办公室的书橱里展览的。看起来很气派,其实四书五经的章目他都不知道,惶论指导实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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