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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东义:“废医验药论”正在危害中医 
作者:[曹东义] 来源:[] 2010-05-16

几年以来,兴起了一股以否定中医理论、验证中药安全性为名义的“废医验药论”,经过一些人在书刊、网络里此起彼伏多次炒作,蒙蔽了不少人的视线,以为这就是帮助中医实现现代化的正确道路,或者是使中医进入现代社会,走向世界的必由之路,其危害性是相当巨大的。

“废医验药论”者主张说:“医学首先应该是科学,即使不完全是科学,也应该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之上,采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因此不科学的医学理论体系应该废弃。但是我们并非就因此要把中医药全盘否定。在上千年的医疗实践中,中医可能会摸索出某些安全有效的药物和疗法,值得去挖掘。但是经验虽然有时有效,却也很有限,含有许多以讹传讹和谬误,因此应该用现代医学的方法检验中药和其他中医疗法是否安全和有效。只有走‘废医验药’的道路,中医中的某些合理成分才会融入现代医学之中,变成现代医学的一部分,中医的贡献才会得到认可和保存。”

这些被“糖衣化”了的“废医验药论”,其目的不在于“验药”,而是在于“废医”;它的危害也正是“废医”,而不是“验药”。因为,“验药”的工作,一百年以来一直在做,有很多成就,也有很多无奈和挫折。当然“验药”的途径不止一条,尽管中药化学分析、提纯、验证取得了很多成就,也产生了麻黄素、黄连素、葛根素、丹参酮、青蒿素、联苯双脂、甘草酸等许多有关的新药,但是更多的“验药”,是对于中医药临床疗效的验证,是对于中医治疗方法的验证与发展,其成就非常之多,可以说俯拾皆是、指不胜屈。比如,中医治疗乙型脑炎、甲肝合并乙肝、艾滋病、SARS瘟疫、甲流,以及许多慢性病、急腹症的成就,都是有目共睹的。当年毛泽东主席看到初步成果显现的时候,高兴地指出中华民族要对世界有重大的贡献,我看中医药就是其中的一项。并且把“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的批示,写到中央的文件里,发在《人民日报》的社论里,让各级党委重视中医药的整理提高,再三嘱咐“这是一件大事,不可等闲视之。”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某些对于中医药毫无研究,对于中医药成就视而不见的人,竟然由此得出了“废医”的结论,他们的主张严重地干扰中医药事业的发展,我们必须澄清其借科学之名,危害科学之实的错误言行,而不能听之任之,任其肆意传播,泛滥于民间。

有人说:“‘废医验药’的主张要比历史上有人提出过的‘废医存药’的主张更准确,因为‘存药’的提法会让人误以为凡是中药、传统疗法都可以不经验证地加以保留、使用。历史上虽然没有人明确地提出‘废医验药’的主张,但是有类似的思想,例如出身中医世家的国学大师陈寅恪在解释自己为何不信中医时,即指出是因为‘中医有见效之药,无可通之理’(《陈寅恪集?寒柳堂集?寒柳堂记梦未定稿?吾家先世中医之学》)。顺便指出,陈寅恪被誉为‘中国文化的守护神’,因此不要以为不信中医、主张‘废医验药’就是在反对中国文化。”

历史上的确有过“废医存药”的错误主张,追根溯源可能要追到俞樾的《废医论》那里去。俞樾先生因为家人屡屡因病而死,愤而提出“医虚、药虚”,要“废医废药”。后来,他发觉自己的主张有错误,就用实际行动纠正自己的失误,经常赠药、舍药,有时也为人们开方治病。梁启超、严复、胡适、鲁迅、傅斯年、丁文江等文化名流,由于受当时机械唯物论和“西方文化先进论”的影响,都有过不当批评中医的错误言行,这是那个时代的通病,不是哪一个人的具体责任。毕竟那是“中国人趴在地上看世界的时代”,不值得几十年之后再以他们的错误观点做依据,更不应该别有用心地放大他们的时代局限性,利用他们的错误为自己的眼下利益作根据。笔者在最近出版的《中医近现代史话》里,对此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评说。

有人说:“‘废医验药’的主张也符合国际生物医学界的主流观点。一些国际、国外权威机构,例如世界卫生组织、美国国家卫生院(NIH)、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等,近年来都开始关注对包括中医药在内的传统医学的研究、利用,但是又都强调这类研究、利用必须在现代科学的理论和方法的指导下进行。例如,2004年6月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发布的新政策允许草药制剂用于临床时,可以不必知道其具体化学成分和药理,但是必须经过临床试验证明其有效性和安全性。第一种草药制剂(用绿茶提取物制成的药膏Veregen)在2006年获得FDA批准。”

这个主张是错误的,也是自相矛盾的。尽管一百年来,科学界、化学界、医学界“都强调这类研究、利用必须在现代科学的理论和方法的指导下进行”,但是,“现代的科学理论和方法”不应该只是“还原论”指导下的方法,定性定量的分析方法无法解释复方中药的有效与无效,更无法指导中医使用中药,所以是行不通的一条死路。因此,才有了“世界卫生组织、美国国家卫生院(NIH)、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等,近年来都开始关注对包括中医药在内的传统医学的研究、利用”,并且他们也知道“现代科学理论和方法”还很幼稚,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就进行“让步”,提出来“可以不必知道其具体化学成分和药理”。

试想,如果“现代科学理论和方法”很容易就知道了中药的“具体化学成分和药理”,他们会让步吗?绝对不会。

“现代科学理论和方法”的定性、定量分析,为何可以很轻松地指导西药开发,却对中药“无能为力”呢?这与方法论有关。

一定的方法论,指导一定的研究方法;一定的研究方法,解决一定的具体问题。定性定量的分析化学是研究西药的金标准,放之四海而皆准。因为西药都是单一化学成分的药物,每一位西药的分子结构、化学基团、活性物质都是结构清楚的化学物质,它们如何被人体吸收,在体内如何代谢,如何分布,半衰期多长,致死量多大,如何被人体分解、结合、排泄等,其“技术路线”都很清晰,这是西药的长处。但是,这是很不够的。

首先,世界上没有绝对纯洁的单质药物。我们看到各种化学纯、分析纯的试剂,几乎都是“混合物”,除了主要成分占绝大多数之外,还含有几十种微量的其他化学物质,而不是“只此一种,别无他物”的单质。“金无足赤”是一个客观的现实,并不是形容词。所谓的纯洁,是相比较而言,很难达到单质的境界。

理论上应该做的事情,现实生产过程未必能够做到。我们知道青霉素过敏曾经让很多人丧失了生命,因此发明了过敏试验加以补救。然而临床上很多人,在做过敏试验的时候是阴性的,但是治疗的过程之中却发生了过敏。也有的人,对于这个厂家生产的某一批青霉素可以接受,而同一个厂家、同一拨工人、按照同一个标准生产的不同批次的青霉素却会发生过敏。因此,临床上只要在使用青霉素的过程之中更换药品的批次,就必须重新做皮试。也就是说,两个批次的青霉素会有物质组成上的不同。到底有多少不同?颇难说清,因为各种检测,都是检测主要成分含量达到了“质量控制标准”的要求,却不能让两个批次的青霉素完全一样,否则就用不着再做皮试了。也就说,尽管同一个车间的同一批工人,按照同样的GMP标准生产同一种西药,也无法使两个批次的青霉素完全一样。这就是客观世界的复杂性。

中药成分的复杂性人所共知。尽管中医也强调地道药材的重要性,但是并不绝对地强调“丝毫不差”,中医用药有很大的“灵活性”,有的人甚至因此诟病中医“随意性极强”。

即使是一种中药,其化学成分也要几十种以上。而且相同名称的一味中药,从用药植物的不同品种差异,到成色含量的影响,到不同收获季节、产地、加工炮制、调剂司药的准确性、煎煮时间的控制、文火武火的差异、不同配伍的影响等等,几乎每一个环节都存在难以控制的变数。用化学定性定量分析的方法,无法确定一碗汤药里的每一种化学成分的组成,更无法准确说清楚其含量,至于不同化学成分之间的比例,就更难说清楚了。也就说,按照分析化学的单一组成理论,中药都是不合格的药品,几乎等于垃圾。所谓的植物药研究,就是从这许多成分里抽取单质,看看哪一种单质“可能有效”。

西药走的是单一化学成分的“靶点”用药的“技术路线”,中药的技术路线却是“群体组合效应”。西药研究就像研究一个球星的进球技术动作,突出的是一个技术要素;而中药的研究是整个球队的有机配合,讲求的是群体配合的整体战略。

西药讲求一对一的靶点,中药讲求药物与人体的互动配合。西药抗菌、杀病毒、阻断受体、激活受体、补充营养物质,都必须落到具体的物质结构上。中药针对的是人体的证候,是人体在疾病过程之中所出现的反应性,也就是“辨证论治”。西药的出发点是拯救机体,中药的出发点是促使机体自我调节能力的恢复。

中药发挥作用,不是医生开出处方就完成了。实际上司药抓药的过程,煎药人员煎药的过程,都是“制造药物”的后续过程,这期间要去掉“药渣”,中药饮片的绝大部分物质要被去掉,就像喝茶扔掉剩余的茶叶那样,中药饮片扔掉的比保留的物质多。当然,煎煮出来的汤药之中,很可能产生了中药饮片里所没有的新成分。到此也没有完全完成药物的最后环节,病人少喝一口,多喝一口中药汤,其在体内的化学过程就会不一样,这与病人服用西药的“整齐划一”,防止“质量偏倚”是不一样的。喝到体内的许多化学成分,有的被吸收进血液,有的在肠道继续分解,然后再吸收,也有的既不分解,也不合成,更不吸收,只是在肠道里做了一次体内旅行。

值得提出的是,药物在“体内旅行”一趟,也不一定没有治疗作用。因为人体是一个极为复杂的整体,肠道里有许多寄生的、共生的微生物,每一种化学物质的短期、中期、长期存在,都改变了其生存环境,就如同化学反应的“催化剂”一样,催化剂本身不发生反应,却能影响其他化学物质的反应过程。

因此,《中医发展需要指南针》所说的“中医要发展,就必须抛弃其错误的以‘阴阳五行’为基础的理论,而用科学来规范它;其疗效也必须接受现代医学的检验(即‘废医验药’),不能停留在寻找成功个案、‘感觉有效’、‘就是相信它有效’这样的阶段。”严重破坏中医药的生存环境,阻碍中医药的发展、进步,这种噪音正在干扰人们对于中医的正确认识,我们必须认清它的危害。

“废医验药论”者,倡导以化学分析的方法研究中药,其目的不是为了让中医药更安全,而是借口“验药”,把中药新药完全扼杀。比如,按照所谓化学分析,他们宣布大量的中药不安全,从而牵扯到很多中成药的使用。即使是被中医称为“和中之国老”的甘草,也被他们罗织了很多罪名,什么“大剂量服用甘草的危害,国内外医学界早已知道,中外文献上有大量的报道,对此没有什么异议”云云,实在是骇人听闻。众所周知,一味中药里有大量的化学成分,中医使用中药不是按成分用药,而是组合起来发挥“和实生物”、“和而不同”的作用。

“废医验药论”者对中药的复杂成分置之不顾,紧紧抓住其中一个成分说话,把本来不会产生毒副作用的良药,说成为不安全药物;并且只要方剂里包含这味药物,那么整个方剂也就不安全。他们希望用这种“株连九族”的研究方法,“打倒”所有的中药。因此,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把中医药治病的过程,歪曲成“推行毒物、污物入药,坑害患者”的“欺骗”行为。

“废医验药论”者,煞有介事地抬出孙中山先生来,把80年前他的一段话经过添油加醋,就变成了“中医就如同没有指南针的船”,他们宣称:“有人要用指南针来指引、帮助中医这条船到达目的地,但这上面的船长(一些政府决策者)、水手(中医师)和很大一部分乘客(病人、中医拥护者)仍然心存芥蒂、甚至拒绝!”不拒绝“废医验药论”,中医事业将因此而蒙受严重损失,所以我们为这种拒绝而叫好。

中医药不是不发展,而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不断地发展着,其在国内目前的现实困难,一方面是因为不规范的医疗市场所造成的,中医药正因为“太廉价”而被当作“无大用”,因不能“来大钱”而被放弃了。中医药处境的困难,还因为一些“叫倒好”的忽悠者,促使人民大众远离中医药,使中医药断了“地气”,也就逐渐没了“底气”。

现今支撑农村医疗卫生工作的人,很多是当年培养的赤脚医生。然而,当我们走进农村的时候,曾经辉煌一时乡村中医的身影消失了,满村飘着药香场景也不见了踪影,很多乡村医生“摇身一变”当起了“打针输液”的西医,要找一个中医看病,必须进城寻找。曾经是培养名医摇篮的农村,中医人员已经变成了“稀有”。

西医院“以药养医”,盖起来一座座大楼;中医院则不得不“以西养中”,以求生存。面对这样的结果,“废医验药论”的危害,是不容低估的。

               (作者单位:河北省中医药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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