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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尚思:对几种有关孔子思想评价的看法 
作者:[蔡尚思] 来源:[《历史教学》1979年第2期] 2016-01-16

    孔子在中国思想史上有很大影响,只要你研究中国历史,特别是研究中国历代上层建筑发展过程的历史,不论你对孔子喜欢不喜欢,总无法回避孔子思想的评价问题,也总一定要对这个问题产生这种或那种看法。
    粉碎“四人帮”以后的两年来,林彪、“四人帮”套在广大理论工作者头上的精神枷锁已被砸烂,笼罩着学术界十几年的沉闷空气正在廓清,亿万人民所期待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春天已经来临。这一派大好形势,深深地激动着我这个研究中国思想文化史的老兵的心。我向来认为,孔子的思想及其历史影响,是中国历史上最需要好好讨论的问题之一。现在,我就简单地说一说自己对几种有关孔子思想的不同评价的初步想法。
    首先,要说对于“四人帮”假批孔的估计。
    我认为“四人帮”是假批孔真尊孔。大家知道,“四人帮”和林彪,不但在政治上狼狈为奸,而且在思想上理论上完全是一丘之貉,都是搞假左真右的反革命两面派,都是反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骗子、学术骗子。林彪是真尊孔,猖狂地把毛泽东思想体系污蔑为孔孟之道的继续。“四人帮”本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林彪、陈伯达尊孔,做林彪所要求的当代董仲舒,姚文元在上海就公开说他是陈伯达的学生。所以,如果说现代还有“孔老二的徒子徒孙”,那末决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林彪、陈伯达和“四人帮”。但是,当林彪阴谋发动反革命政变遭到惨败以后,“四人帮”却摇身一变,把自己化妆成反林的“英雄”,实际上更变本加厉地推行林彪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这已经由他们篡党夺权的全部反革命活动得到了最有力的证明。他们搞假批孔,正是他们的反革命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华主席指出“四人帮”是“假批孔”,正是根据他们的反革命活动作出的、非常正确的结论。“四人帮”用假批孔代替批林,对抗批林;打出所谓批儒评法的招牌,借孔子影射诬蔑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掩盖自己伙同林彪“高举孔孟之道”破坏文化大革命的真面目,自以为得计,其实适足以暴露他们是蠢得无比的反动派。
  “四人帮”搞假批孔愈是猖狂,人们也愈来愈看清他们真尊孔的本相。你看,他们炮制的那么多帮文帮论,在哲学上宣扬先验论、宿命论、血统论,在政治上搞封建专制、愚民政策、任人唯亲、等级特权等等,哪一点不是和孔子传统一脉相承的呢?
   四人帮”的假批孔,其目的之阴险,用心之恶毒,手段之卑鄙,在中国思想史上,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而假批孔真尊孔,就是“四人帮”的假左真右在思想理论方面的突出表现之一。所以,如果认为“四人帮”是全盘否定孔子,这种估计,我决不敢表示同意。
    其次,要说对于孔子思想体系的评价。
    世界上一切事物无不具有两重性(即对立统一规律),这是全部人类实践所证明的普遍真理,完全适用于指导孔子思想的研究。问题在于,怎样看待孔子思想的两重性?就是说,怎样理解对孔子思想也能一分为二?我认为,一分为二不能简单地理解成事物都是好的加坏的两个方面,那是形而上学的见解。我们承认对任何人都可以一分为二,就是承认“没有一处不存在矛盾,没有一个人是不可以加以分析的”(《党内团结的辩证方法》。《毛泽东选集》第5卷,第498页)。因此说孔子有两重性,就是说这个人可以加以分析,而不等于说一定要在这个人身上找好东西。
    毫无疑问,孔子一生中干过好事,例如保存和传授文化遗产,就比法家好得多,更比“四人帮”好得多。但是,如何估计孔子思想体系的两重性,我认为还必须深入讨论。
     关于这个问题,近来有两种看法。
    一种意见认为,孔子的政治思想是保守的,但教育思想却相当正确,其中往往有辩证法和唯物主义的因素,而在道德思想上也包含有普遍意义的东西,如“仁者爱人”。就在客观上对奴隶阶级有利,而不是要人专爱某一阶级。
    另一种意见认为,孔子的整个思想体系,都是落后的保守的反动的东西。孔子心目中的“人”,指的是奴隶主贵族,并不包括劳动人民。孔子关于“仁”的说教,是为维护奴隶制度的政治目的服务的。
    我认为后一种说法比较确切。在阶级社会里,道德总是阶级的道德,教育也不可能脱离一定阶级的政治而孤立存在。孔子的思想体系,核心是维护奴隶主阶级的礼治礼教。他的政治思想,经济思想,教育思想,哲学思想,伦理思想,文艺思想,都围绕着这个核心而形成发展,都是他整个思想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从整体来看,孔子的思想体系在中国思想史上属于反面的东西。它的两重性,表现在它曾经毒害了中国的思想文化领域长达二千多年,但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去分析批判,却可以从反面教育中国人民,谨防再受这种东西的毒害。从各个部分来看,既然都是孔子思想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当然也都具有上面说的两重性,同时也要看到每个侧面的特殊性,凡属我们今天用得着的东西,都应该批判地吸收,作为我们发展社会主义学术文化的借鉴。
    第三,要说对于孔子思想的历史作用的评价。
    这个问题也有两种看法:
    一种意见认为,孔子的反动思想,后来在封建社会中被统治阶级改造和利用,成为维护封建制度和统治人民的精神工具。
    另一种意见则认为,后人的尊孔,多半还是出于利用孔子;批判了这些尊孔活动,并不等于批判了孔子本身,也代替不了对孔子本身的批判。
    这里提出了孔子和历代孔子崇拜者的关系问题。我同意这样的说法,即批判后来的尊孔活动,的确不能完全代替对孔子本身的批判。问题是孔子本身和后代尊孔者的活动究竞有什么联系?就是说,历代的尊孔活动,主要是利用孔子作为偶象呢,还是有更实际的联系?
    从历史提供的证据来看,无论汉代的神学,或者宋代的理学,都是以孔子的纲常礼教为中心的。把纲常礼教神学化的,就成为汉儒;把纲常礼教理学化的,就成为宋儒。通观孔子以来的封建社会统治思想发展史,孔子思想体系逐渐排斥其它各种学说,在汉武帝以后取得独尊地位,决不是偶然的。原因之一,就是汉以后的封建正统思想家,都同孔子一样,是以不变应万变,万变不离其宗的。这个不变的宗,就是纲常礼教。因此,我认为正是由于孔子的反动思想能够被封建统治阶级利用,才出现把孔子偶象化的问题;而把孔子抬到吓人的高度,也正是出于利用他的反动思想,使之成为维护封建制度和统治人民的精神工具的反动需要。这一点,  “五四”前后对孔子的批判中,早已有人指出,我认为还是击中要害的。
    第四,要说对于孔子保存文化遗产的评价。
    孔子在保存殷周文化遗产上有贡献。这一点,除了“四人帮”为搞影射史学而故意歪曲抹煞外,学术界很少有异议。我认为孔子的思想体系不值得肯定,但他办的这一件事却不可否定,当然也要抱着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态度,认真地加以分析。
    孔子保存文化遗产,主要表现在他编定了《诗》、《书》、《春秋》等历史文献,并且传授下来。他办这件事,自然有目的,这就是借此作为传授白己哲学和政治主张的手段。因此,他“笔则笔,削则削”,记录和删削都有倾向性。这个倾向性,就是没落奴隶主阶级的需要决定的。他删削的,当然是同他的哲学和政治主张不合的东西,其中必定有大量值得重视的历史文献和资料。这不能不说他也有缺点和罪过。但是,他把删存的《诗》、《书》传授下来,使不少很好的历史遗产得以留存,这当然是相当大的功劳。因而,就决不是反对《诗》、《书》的道家,主张焚禁《诗》、《书》的法家,尤其不是要使全部文化绝灭的“四人帮”所能相比的。
    以上就是我的几点看法。孔子和孔子思想的评价问题,被“四人帮”搞得混乱不堪。要在这个问题上拔乱反正,一定需要从思想上理论上深入批判“四人帮”,一定需要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一定需要充分发扬学术民主,开展“百家争鸣”。毛主席早就说过,“只有千百万人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尺度。”(《新民主主义论》)我想,通过从思想上、理论上彻底批判“四人帮”的革命实践,一定会把“四人帮”造成的混乱早日澄清。我的看法,如有错误不当之处,请同志们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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