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十日得石永楙《論語正》一書。此書嘗於曲園新華書店見之，瀏覽之後，尚覺有一讀之價值，且余於《論語》成書問題近來頗有致思，故決計購置一冊，適逢卓越網優惠活動，遂下單得之，價二十元，近半價也。十三日晚，讀該書前言——<石破天驚《論語正》——影印本《論語正》前言>，作者為涂宗濤、高喜田。讀後知此本原本即涂氏所藏，由中華書局影印以廣流布也。前言有一誤，在第三頁，其中提到“東漢末年大司農鄭玄”云云，知其將鄭眾與鄭玄搞混矣。後有金梁、盧弼、王彬等人序，次列石氏所作<敘例>，分“本經稱名變遷考”、“亂本奪真流傳考”、“篇章紕繆釐正例”、“微言大義乖絕辯”，次為正文。石氏將《論語》“還原”為“知道”“問王”兩大篇，前者又分“知道第一”、“四教第二”、“成章第三”、“雅言第四”、“仁方第五”，後者又分“正名第六”、“士恥第七”、“絕四第八”、“問王第九”。

    余止讀其第一篇之“知道第一”，餘者尚未及閱。石氏之說，雖頗有新意，然確乎“石破天驚”之舉，惜乎重編之《論語》祗能謂“石氏之《論語》”，如謂其“魯莽滅裂”似有失公允，亦欠厚道，然其所謂“邏輯”恐恰恰不合“邏輯”，將今《論語》固稍嫌無組織、主題渙散、雜亂無章，然此恐恰為“正本”，雖經張禹重訂，然猶不失其本，而石氏之重編則看似組織嚴密、井然有序，實則不復其醇其舊矣。且其擅改經文，尤所難從。如其將“問王”列為第二編之名，并於編末有“問王”一章，所列章首之文乃“哀公問王於孔子，孔子對曰，能行五者于天下為王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初視之下，不免疑惑。《論語》何嘗見此章耶？後觀石氏注方知，此乃石氏改經文所致。其注云：“此簡錯在陽貨篇。自為一章。案問王為王，王字諸本作仁。哀公作子張。民任作人任。乃張禹之所妄改。孔子對曰，七經考文引古本如是。近本無對字。乃由哀公既已譌為子張。”後列諸多“證據”以證成其說，惜乎不能堅強，臆測多於實據也。

    今人亦有“正”《論語》者。余經眼者即有錢寧《新<論語>》及甘筱青等《<論語>的公理化詮釋》等書。雖不能謂毫無價值，然如謂此類書有助於理解經文則可，如謂之乃復原原本，則妄也。

    《論語》乃儒門經典，歷經兩千餘年，雖經屢次編訂，然今人似當尊重歷史抉擇之結果，不宜輕改經文。且近人於古籍喜言辨偽，妄斷何為某氏所增，某氏所竄，擾亂典籍，積非成是，遺患之鉅，莫此為甚。如前閱台灣胡志奎《論語辯證》一書，即此類也。《論語》之文本固然存在問題，其成書亦有待研究，今大量簡帛文獻之出土，正可憑資也。然研究可也，徑改經文則不可也。為創新而如此，則失之輕率；視己意為真理，則失之妄也。

作者簡介：

    宋立林，字逸民，號瘦竹，别署朴舒子、慕堂，1978年1月生，男，山東夏津人，供職于曲阜師範大學孔子研究所。兼职：中國孔子研究院特聘研究員,《孔子學刊》執行副主編，天水伏羲學院特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