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寿筠先生按：日前中国人民大学曾昭禹先生给本人传来他的著作的电子版《社会主义道路新论》（香港東方社會科學出版社有限公司2008年12月出版），征求本人意见。此信即本人的读后感（此处有删节）。

曾昭禹先生：

我比较认真地就重大问题有选择地通读了大作。总的感觉是：与体制内舆论相比确有不少新意，也采纳了体制外舆论很多思想观点。在很多问题上我都有同感，尤其是在根本思想立场上，我想我们是大体上一致的：对当今大时代历史潮流的认识，对社会主义方向和实践历史的肯定，对社会主义实践历史中失误的认识，对当今中国现状的认识，对一些历史人物的是非、功过的评价。由于平时对这些问题没有你思考、研究得那么多、那么广泛、深入，所以你的叙述和分析在很多地方对于我澄清和加深自己的思想很有启发、帮助，相信对广大读者也是如此。

另一方面，在思想体系的总体根本上，我觉得还没有突破前人主要由于时代局限而不能突破、而当今新的历史状况已经提出要求并提供条件加以突破的重大局限。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把你的思想体系称为曾昭禹主义，恐怕值得商榷。我以为马列毛主义思想体系需要突破、创新的地方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在形上哲学层次上，马列毛的“辩证唯物主义”还没有彻底摆脱二元论。第一性、第二性、作用、反作用的说法仍是一种机械的割裂论，而不是有机的整体论（有机整体论可以在中国传统思想中找到）。这种机械割裂影响到政治经济学，造成了人天关系的对立、和生产力、生产关系这两个概念的绝对化对立，使一些问题无法根本说清（如：“生产力”是人类对于自然的单向力，是受到生态整体的制约的；生产力也可能是负面的 – “负生产力”，如资本主义生产力的破坏性；合理的生产关系也是一种生产力 – “正生产力”—可参见http://www.xinfajia.net/7103.html）。由于在形上认知上没有能够克服心物、人天的终极对立，看不到社会产品中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天然价值，也就看不到资本主义剥削的全部真相，看不到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最重要“天然”依据。由于对人天关系和谐的重要性缺乏认识（只强调改造、征服自然），因此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破坏性缺乏全面的认识，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体系的内在缺陷无法察觉。当今人类面临的生态危机和生存危机在客观上为现有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新突破提供了动力，中国及其传统文化的重新登上世界舞台则为此提供了新的思想源泉。至少在这个意义上，以“和平和发展”作为当今时代阶段的主题就值得商榷了。

二、在形下层次上，宪政民主的社会主义政治体制是否能够建设成功，是涉及到社会主义事业成败的一个最最关键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你没有新的突破、新的见解，有些重大问题（如反右）甚至回避了。像文革这样的大运动只能是在常规制度失灵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非常规做法，虽然其意义不应低估，其精神和一些做法应吸纳到常规制度的建设中去；但是保证社会主义事业不变质的根本保障还应建立在能够常规运作的民主政治体制的建设上。在这方面之所以至今还没有比较成熟、完整的思想、理论，更没有大规模成功的实践，或至少没有能够令人信服的总结，在思想层次上，又涉及形上哲学。这里需要克服资本主义的原子论个人主义世界观，也要克服传统社会主义的铁板论的思想方法，才能探索出有效的社会主义民主形式。在这方面，中国传统道法家关于多维整体动态平衡的思想是很好的启发。顺便说一句，以往以马克思主义的名义对中国历史和传统思想的教条式解释需要重新认识。马克思主义需要发展，需要东方化、中国化，这就需要对中国文明传统的重新认识。我们新法家做的就是这个工作。如对我们的详细观点有兴趣，请浏览我的网站http://sherwinlu.chinavalue.net/ 和我与翟玉忠先生在新法家的专栏。欢迎批评、商榷、交流。

只能简单地说这些。不管怎么说，你这本书是迄今为止关于社会主义道路问题的争论的一个了不起的历史性总结，是一个巨大的贡献。钦佩你的胆识、勇气、和毅力，你的刻苦、踏实、细致。祝贺你的成就。感谢你让我认识你的大作。

                      祝好！

                                 陆寿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