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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凯旋:不断限权是法治社会的发展方向 
作者:[景凯旋] 来源:[云南信息报2009年9月9日] 2009-09-15

当贪官不再是个别现象,而是一个犯罪团体时,社会的价值观就会发生逆转,产生趋同心理。我有一个同事就曾说过,如果他是官员也会腐败,因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当贪官的成本低,属于高回报、低风险的职业,他就没有不腐败的理由。

广州一名小学一年级新生在回答记者采访时,谈到自己读书的理想是想做官,问她想做什么官,这位六岁女孩的回答是做“贪官”。她的理由很朴实:“因为贪官有很多东西”。人说童言无忌,这不是幽默,更不是讽刺,孩子嘴里说出的往往是真话,尽管这番话反映的是成人世界的价值观。

不可否认,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先富起的一部分人中有许多就是贪官。贪官的确拥有很多东西,比如杭州副市长许迈永,钱多、房多、女人多,人称“许三多”。据说其涉案金额超过2亿元,在杭州有多套高档住宅,与其有牵涉的女人,也有两位数之多。但历朝历代,贪官都是社会反面人物,其地位与强盗差不多。因为不管是哪种制度,贪腐行为都会严重破坏一个社会的基础,造成道德秩序的崩溃。所以,我们从来只听说有把贪官说成是清官的,还没有听说贪官本身就是正当的,可以成为人们心中的理想。公众对前腐后继的现象看多了,尤其是看到周围的贪官都安然无事,滋润之极,久而久之,社会对贪官的容忍度就会不断提高,认为无官不贪,对于那些倒台的贪官,公众的反应也不再是激愤,而更多是幸灾乐祸,认为是他们的运气太差。如南京“天价烟局长”周久耕案,现已查明受贿100多万元,但如果不是该局长偶然因一次新闻发言引起网民人肉搜索,他现在应当还稳坐在局长宝座上,享受“很多东西”呢。

当贪官不再是个别现象,而是一个犯罪团体时,社会的价值观就会发生逆转,产生趋同心理。我有一个同事就曾说过,如果他是官员也会腐败,因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当贪官的成本低,属于高回报、低风险的职业,他就没有不腐败的理由。虽然当强盗也会拥有很多东西,但当强盗的成本显然比当贪官要高得多,同样是不义之财,窃钩者诛,故不值得仿效。他当然是激愤之言,但许多人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可见权力不受制约必然会对社会的基本价值造成扭曲,产生权力崇拜的风气。难怪有些人不仅想当官,而且想当贪官。

古往今来的不同社会,在我看来,既不是生产方式的不同,也不是少数人或多数人统治的不同,而是权力社会与权利社会的不同。以前在传统权力社会,主权在上,国家属于统治者的私产。官本位就是典型的权力社会,社会的运作,每个人一生的幸福,都系于权力。而在权利社会,主权在民,政府的权力是由全体公民所授予,其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公民的权利,用洛克的话说,“他们的权力,在最大范围内,以社会的公众福利为限。这是除了实施保护以外并无其他目的的权力。”

因为要履行其职能,公权力必定拥有比个别公民更大的力量,因此公权力是一种始终存在的危险,如果对公权力缺乏有效的制约,公权力就会被滥用。一个涉嫌在证券市场从事各类违法违规行为的贪官在东窗事发之前,谱写出一首《神洲颂》,深情献给他正在腐蚀的祖国。这未必不是真情泄露,尽管这种“爱国”与真正的爱国有着根本的不同,他们爱的其实是权力的横行无忌,不受制约。

现代法治社会的发展方向,就是不断限制权力与维护权利,将权力者关进笼子里。无数事实表明,不解决权力制约的问题,就不可能真正解决腐败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对贪官的欣羡会摧毁人性的基础,导致整个社会的虚无主义,即对一切人类的正面价值漠不关心,并使之发生畸变与瓦解。这才是那个小女孩给整个社会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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