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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寿筠:东方哲学坐标中的心物之辩 
作者:[陆寿筠] 来源:[] 2007-10-25

 

 

 

 

 
心物二分、唯物唯心是源自西方的哲学概念,笔者认为有必要将其置于东方哲学的坐标中来考察,才能看得比较清楚。
 
一、心物一元:一个思想实验
关于心物关系,笔者曾有如下一段概括:
一方面,作为意识对象的一切事物(“物”)总是处在永远的变动之中,即与其它事物永续不断的物质、能量等的交换之中。另一方面,作为意识(“心”)主体的人(或属于其它物种的意识主体)本身的意识器官、意识结构(包括自然生理结构和人们认识社会事物所需的社会心理结构)也总是处在永远的变动之中,处在与周围环境永续不断的物质、能量、信息等的交换之中。所以即使看起来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刻也并不具有绝对同一的认知意识结构。通过不同一的意识结构所认知的永不同一的世界当然也是不同一的了,只是我们对于在不同时刻“看”到的世界图像的某些细微差别往往忽略不计,只要不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就行。任何同一性都是相对的。更没有哪两个人具有绝对同一性的认知意识结构,更不必说人与其它动物、或其它可能存在而人类尚未知道的意识主体的认知意识结构是多么的不相同了。
 
这也就是说,你(或我)意识中所意识到的世界图像(其中也包括他人和“自我”)在内,相对于你(或我)、相对于意识当下的你(或我),是存在的;但对于别人、对于别的意识主体、或对于并不是意识当下的、即别一时刻的你(或我),它们就不存在,或曾经存在过、但已稍瞬即逝。既然不同一的意识主体所感知的存在世界都是不同一的,因此,在意识之外根本不存在一个纯客观的存在世界。存在的只是无限的潜在可能性,或者说是潜在的无限可能性。这无限的潜在可能性,在无限多可能的、结构有限而各不同一的意识的“观照”之下,化现出各各不同的存在形相、可能世界。如果硬要从“心”(意识)与“物”(存在)的关系来解释,那么每一个这样的可能世界,其中人“眼”中的世界也一样,则都是心物合一结果的显现,即无限的潜在可能性在某种潜在可能的有限意识“观照”之下化现出来的形相。而这一“形相”只是该“有限意识”对于意识外“无限潜在可能性”的随“意”勾勒界定。似乎可以说:心为物之功能,物乃心之化现。说到底,心即是物,物即是心,心物原为一。只是由于人的心意识的执着,必须将存在世界分为“(我)心”与“我心”以外的一切(“物”),硬将心与物分开来,才不得不这样说。如果硬要说有一个纯“客观”世界(即不以任何单个个人的意识为前提的“客观”世界)存在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是上述无限多潜在可能性的总和、即无限多可能世界的总和,也就是一个无限多元的可能世界,也即盘古开天辟地以前的“混沌世界”( 撇开神话,事实上,“开天辟地”所象征的“自我”与“非我”、“心”与“物”的二分发生在每个婴儿的初始成长期内 )。而人“眼”中的世界,只是这无限多元可能世界中的一景罢了。〔1〕
 
为了使这个非常抽象的“无限潜在可能性”容易理解一些,让我们先做如下一个思想实验:
设想有一个由多边、多面、多角组成的多面体。最简单的多面体是由四个三角面组成的四角锥体,再复杂一些的如八边、五面、五角的金字塔形。我们可以设想一个更复杂一些的,由任何多的边、面、角组成,不过其所有的边、角都不相等,也就是其所有的组成面的面积和形状都不相同的多面体。其内部是无规则地半空半实的,即在其所有的边、角、面之间、在多方向上、无规则地纵横交错着众多形状大小不一的支柱,支柱之间还留有诸多不规则的空间。同时,还要把这个多面体想像成尽可能地庞大。于是可以假设这个多面体就代表了囊括一切存在现象的“无限宇宙世界”,其边、角、面的多样性和内部支架结构的不规则性就象徵着“无限宇宙世界”景象的无穷变幻、无限多样。
再设想,作为从内部观察这个变化无穷“世界”的意识主体是其内部的某一个固定点,而且只能从一个固定的方向上观察这个多面体世界的形相和结构。这个设想有双重象征意义:首先这说明“内部”观察者(“心”之载体)也是这个被观察的“无限”宇宙世界(“物”)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一个极“有限”的部分(如果观察者是在多面体―宇宙之外,那就成了全知全能的“上帝”了),同时固定之点及固定观察方向又象徵着作为有限存在的观察者其意识结构、观察感知能力、以及感知结果的有限性。
 
然后再设想,在多面体内部其它无限多的点上,由其它无限多不同的观察者,在无限多不同的方向上,同时对该不规则多面体世界进行观察感知。
 
最后,根据以上这些设定,可以推断:在这无限多不同的观察感知者心目中,这个多面体“世界”的任何局部形态和总体形态肯定是无限多地各不相同的。
 
如果其中一个点上的观察感知者是人,那么我们将其观察到的那个特定形态的多面体“世界”名为“人化世界”(通常哲学话语中的“物”或“物质世界”或“客观存在”);而那无限多点上无限多其它非人观察者所有种种不同的感知结果、及所有观察者感知结果的“总和”,对于“人”来说是无法观察感知到的(但也是“客观存在”)。人们只能朦胧地意识到还存在着无限多其它的潜在可能性,只能意识到一片混沌。所以可将此“总和”名为“超化混沌”,意即超越于人化世界、超越于人的意识之外的混沌状态(“终极客观存在”)。
 
就此还可断定:“人化世界”只是“超化混沌”万花筒中无限多景象之中的一景,是从“超化混沌”通过人的有限意识结构的作用“化生”显现出来的,是“超化混沌”的一种“个别”特殊展现。也就是说,“人化世界”与“超化混沌”这两者之间是终极客观存在的“个别”与“一般”的关系,或借用一个中国古代经典比喻,是“白马”与“马”的关系。应该说,白马既是马、又不是马。
 
由于我们将这个多面体假设成是囊括一切存在现象的,所以,这个“超化混沌”就是《道德经》中所说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为天下母”而“生一”之“”,《易经》中所说的“无极而太极”之“无极”。而那个“人化世界”就是“道生一”之“”,就是“太极”。
 
二、“超化混沌不可言说
还是先从“道可道”的第一个“道”字说起。它的基本字义是“道路”、“路径”、“规律”、“方式”之意。“道路”、“规律”是与动态的“行走”、“变化”相联系的。“道生一”的“生”字既说明这个“道”字指的是世界的本源,也说明“道”是一种动态,是指包括心物在内的一切之一切的运行变化的方式、状态。总之,“道”这个世界本源不是一种物质实体,不是一种实在,而是一种状态、形态。
那么“道”究竟是一种什么形态呢?“道可道,非常道。”这第二个“道”字是指意识主体的言说。“可道”之“道”决非“常道”,说明“道”的形态是不可能被由“道”化生出来的任何意识主体确切言说的。佛学中把世界的终极空相比作月亮(《指月录》),我们若借此比喻,也可把“道”比作月亮,那么任何言说都只是指向月亮的手指,而不是月亮本身。这说明任何关于世界本源的言说(如说世界的本源是“物质”、或人的“意识”、或“上帝”、或其它某种“客观精神”,或者是“道”、或“无极”、或“空”、或“无限潜在可能性”,或其它说法)即使不是相去甚远,也只能是或远或近、或尽量逼近的一种近似。因此也可以说,作为世界本源的“道”,是一种人类意识所不可企及的“超化混沌”。
 
这个“超化混沌”之“道”,上面已经说了,就是“无限潜在可能性”。无生命界的各种物理、化学现象的展开,生命现象的出现、意识现象的出现、人及其自我意识的出现、显现在人化世界中的种种形相,和显现在其它(非人类)意识主体心目中的世界形相,这些都是“道”的种种可能性的展现,但这些并没有穷尽那“无限的潜在可能性”。也许有人会说,把“道”说成就是“无限潜在可能性”,等于说这也可能,那也可能,什么都可能,也就等于什么也没有说。这就对了,因为“道”本来就是不可“道”、本来就是无话可说的啊。
 
三、“人化世界”之由来
道生一”,这个“一”,乃是人在尚未产生自我意识以前(尚未走出动物界、即中国古代神话中盘古“开天辟地”以前的早期人类,或襁褓中的婴儿)的懵懂意识中、“我”与“非我”尚未分明的、无定形、无边界、无比照、几乎不可道(言说)的、介于混沌和分明之间的中间过渡状态。“几乎不可道”,那就是只可道这么一点点:“‘我’与‘非我’将分未分、尚属‘一’体的半混沌状态”。除此之外则别无其它可道之处了。但既然有这一点可道之处,显然就不是“常道”了。也就是说,这个“一点点”可“道”之处,乃是将“”区别于“”(超越意识自我的全混沌状态)的唯一标志。这个“一”,虽然还不是今天已经脱离襁褓以后的人们日常眼中的那个花花世界,但却是“人化世界”的开始。
 
人化世界之由来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无极而太极”。比起“道”字来,“无极”的“无”字是对“太极”之“太”的反推,所以或许更能表述那个无定形、无边界、无分化、无比照、“说了等于没有说”的“无限潜在可能性”。所谓“极”,原是“顶端”的意思。在我们的观念世界里充满了“极”:两极,三极,多极,单极。“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一生二”。两仪即阴阳。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和“阳”都不是绝对的,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于是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以至无穷。因此阴阳代表着万事万物,代表着千万层次中大大小小、各种各样对立统一的两极。有两极,就有“中”。“中”就是第三“极”,“二生三”。有二、三,就有四、五、六。。。“三生万物”。中国还有“五行”之说,也就是五极。同时,有分就有合,“分”与“合”也是阴阳两极。但“分”这一极实际上是无限多极,终不成“极”。而“合”的这一极,最终为“一”,所以谓之“太极”,“到顶”了,成为单“极”。但是若问“太极”何来?既然已经是“太”了,“到顶”了,“太极”的来由就超出“可道”、即超出人类意识的范围了,故名之曰“无极”,即无所谓什么“极”了。
 
四、“心物二分”之滥觞
在人化世界里,随着人类自我意识的觉醒,就有了“我”(“主观意识”)与“非我”世界(“客观存在”)、即所谓心与物的区分,也即“一生二”,也就是“阴阳”的第一次区分。然后,由于人类意识结构的内在分工、和意识功能的局限性(如看得见有形有色的物质存在,但看不见无形、无色的空气;但却可能闻得到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体的气味;又如,看得见近处常观世界的某些有形存在,但看不见远处或微观世界的形相;听得见(但看不到、摸不着)某些声音,但听不到、更看不见、摸不着其它一些声波;等等),“非我世界”在意识自“我”观照下化现为种种不同的、各有轮廓边界的具体形相的聚合画面。又由于生存的需要,以及人的认识累积的渐进性、层次性〔2〕,意识自“我”又不得不对“非我世界”(包括物质现象和精神现象)进行更多的“分割”,对分割的结果进行种种“勾勒”、“界定”、“描画”,于是“非我世界”显现为层次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复杂的无数事物的多维聚合整体。不但作为心意识对象的万事万物(“心物二分”话语中的“物”,虽然既包括物质现象,也包括精神现象),是“道”的展现,心意识本身(“心物二分”话语中的“心”,虽然是物质性生物载体的一种功能表现)也是“道”的展现。因此,归根结底,心物统一于“道”,无分第一、第二。
 
五、“人化世界”之空相
根据上面所说,人化世界的万事万物及其两极、三极、多极形相,乃至整个人化世界,过去、现在、将来人们的心意识所能抵及的整个小千世界,都是超化混沌之道之展现(首先展现为人意识与被意识到的“非我世界”的分化,再展现为非我世界在人意识观照下的种种化现),所以都是心物分而合、合而分、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以至无穷的变幻,都是无数“心”“物”因缘随时和合的刹那显现,“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因此均无绝对的实在性,或者说只有相对的、或曰虚假的实在性。这就是佛学中所说的“诸法空相”。我们所看到的万事万物都只是形相。相由心生,形相的背后就是那个潜藏着无限可能性的超化混沌。
 
万物既无实在性,也就不应被看作是一个个自立自洽的实体。不但精神不是实体,物质品也不是实体。人化世界不是实体,超化混沌更不是实体。按照这条思路,笔者先前那篇初步阐述心物一元论的文章借用了“本体论”这一概念,实属无奈。那么改成“心物一元哲学本源论”怎么样?其实,世界不但本无“体”,而且也本无“源”。万物既无实在性,当然也均无自性,均无可执着。既无自性,也就无所谓“生”、“灭”,也就是“不生不灭”。既然都不是实体,都不生不灭,也就不存在是从精神生出物质、还是从物质生出精神,或者从别的什么生出物质和精神,即哪个是第一性、哪个是第二性的问题了。
 
人类之所以要追根溯源,那是因为在人化世界中,一切都显得有生有灭、有源有流。所以人们一定要为眼前这个包括自己在内的世界找出一个“源”来,而且必须借用人化世界的概念和语言来演绎、想像出这样一个“源”来,精神才有了着落、依靠,心里才觉着踏实、安稳。既然必须这样,而人所能够认识的世界(人化世界)只是“无限潜在可能性”中之一种化现,那么那个“无限潜在可能性”当然就可看作是世界之源了。那么“第一性”就应该属于那个既不是物、又不是心,既是物、又是心的“超化混沌”了。西方的那个被看作是一种“客观精神”的、超越于人类世界之上的“上帝”,其实就是这个“超化混沌”的人化形象而已。为了使缺乏抽象思辨能力的人们能够理解世界的真相,这不失为一种权宜的智慧。但是可道之道非常道,因此必有局限。若将局限之处信以为实,就难免成了迷信。普通人有点迷信无妨,但如果作为社会精英的中高级知识分子也迷信,那就贻害无穷了。
 
六、“不可知”与“有所知”
上面说了,人化世界“万法性空”,而万千虚空形相的背后是那个不可言说的超化混沌。所以,说到底,世界终究是不可知的。当然,这个“不可知”只是在绝对的意义上说的。也就是说,迄今为止,以致将来,人类所能发现和积累的一切知识都只具有相对真理的意义。绝对真理寓于无数的相对真理之中,但永远不可能为任何有限意识主体所彻底认识和明确言说。但是,说终究不可知,不等于就是说不必也不能有所知。
 
人必须有所知。为什么?因为人要生存,这是超化混沌之道(或借用陈嘉珉网友之说“超人力量”)所规定了的,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人的本能不仅要求各自个体的生存,还要求得人类整个物种的生存。不但要求肉身的生存,还要企求精神的安宁快乐。为此,人类必须对自身、对自己生存的环境和条件有所认识,可能的话还希望有所改变。这种追求知识的本能也是超化混沌之道规定了的,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
 
人不但必须有所知,而且还能够对人化世界有所知。人为什么能够对人化世界有所知?这是因为,人化世界本来就是通过人的意识结构的作用才显现出来的。如果说人的意识结构是个“小宇宙”,人化世界是个“大宇宙”,那么小宇宙与大宇宙本来是相通的,因此小宇宙之中可见大宇宙。其实,别说是人,即使是一般的动植物,甚至是无机物,对周边环境也都有所感应,即“感知”基础上的“回应”,只是不同层次的生命体和无生命体的“感知”不属于同一层次罢了。说到底,一切的一切,都相通相应,统一于道。所以人对于人化世界能够有所知,而且那些被反复证实的认知都具有相对的真理性意义。
 
上面说了,人化世界与超化混沌之间是个别与一般的关系。我们知道,一般寓于个别,个别中有一般。所以对于人化世界的相对真理性认知实际上也包含着对于超化混沌的某种认知。所有这些相对真理性认知不断累积的总和,构成了那根指向无比“遥远”的超化混沌之道的、不断延伸的“手指”。这个“手指”与“所指”的关系正是世界的终极不可知性和有限相对可知性之间关系的生动而确切的写照。
 
人化世界万事万物的某种可知性、和某种程度的可预见性,让人们对万物的存在产生了一种虚假的“真实”、“实在”的感觉。这种仅存于人们意识中的“实在性”与上面我们分析的万事万物的毕竟空性构成了一对矛盾,这是人化世界的阴阳两面,也是我们人的存在的本质矛盾。只有以如实认识万物空性的大智,来统摄对万千虚假“实在”的小知,才是通向人类解放自由的根本大道
 
说到这里,笔者认为有必要消除一种对于佛学所谓“空性”的误解。我们指出万事万物并不具有实在性,不是要否定我们自身的相对存在,不是要否定我们企求快乐生存的本能,不是要否定人化世界中一切事物相对于我们的意识的存在、及其对于我们人的生存的意义,更不是提倡虚无主义、提倡逃避现实人生、迷醉于各种随心所欲地构筑的幻景。恰恰相反,指出万物“实在性”的虚假性,正是为了如实地认识和对待人生、社会、世界,使我们大家都生存得更自在快乐。怎么说?且看下文。
 
七、“实在论”之延伸与否定:东方哲学之回归
       虚假的“实在论”不仅停留在哲学“本体论”思想的层面上,而且被提纲挈领般延伸、贯穿到哲学思维的其它方面、和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等各个思想领域。下面是若干重大例子:
 
(1)哲学范畴:“空间”、“时间”、“因果”:从物质论回归相对论:实在性首先体现在一些基本的哲学范畴中,如“空间”、“时间”、“因果”。这些概念都是基于将万物看作是各具自性的实体才产生的。有实体,那么实体所在就是空间。有自性,又看到变化,就产生有先有后的感觉,于是有了时间的概念。当发现在不同空间与先后时间内的不同事物反复呈现相同的相关变化模式,于是就产生了因果关系的联想。如果设想自己一生下来就一直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迷漫大雾中,什么都看不到,而自己就是溶于其中的一滴极微小的汽化了的水滴,与周围没有任何分隔,那么就绝不会有空间、时间、因果等概念。
 
而且,直观空间之所以是三维,而不是两维或四维,又是与人类对于自身的“实体”感觉分不开的。人向空中跳上去,马上就掉下来,“上下”就是一维。双眼只能看前,不能看后,除非转个身,于是就有了“前后”之维。自身左右对称,与“前后”成正相交,这就是第三维。如果设想自己是一个远离地面漂浮空中的圆球,感觉器官又仅仅是圆心那个一点,那还会有三维的感觉吗?
 
如果对万事万物没有分别的感觉,不但空间不存在,时间的感觉也不会有。我们都有这样的睡觉经验:如果睡得特别熟,对自身和周围毫无知觉,一觉醒来,时钟已走过好几个小时,但感觉上好像只过了一会儿。但如果睡得不好,辗转反侧,时刻感觉到自身、床被、房间的存在,时间就过得很慢。所以时间也是与对周围事物的“实在”感觉分不开的。
 
因果概念更是如此。也许有人会质疑说:佛家关于万物空性讲得最多,但对因果报应也讲得最多。这又如何解释?笔者的理解是:“因果”可以在两个层次上表现出来。在哲理层次上,上文已说过,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的结“果”
,其实并无自性,因此万物皆空。所以因果之说与空性之说是手指与所指的关系。在宗教教化的层次上,因果之说是抑恶扬善的“方便般若”(权宜智慧),所以与哲理层次上的因果之说应该具有异曲同工的目的和效果。既然是“手指”,或是“方便般若”,那当然离不开人化世界的“实在”论话语语言了。
 
       我们当然不必回避“空间”、“时间”、“因果”等这些实在论概念和语言,而且也回避不了,但当我们在运用实在论语言这根“手指”时,切不可忘了这些范畴只是一根手指的指节,而不是我们所向往的终极真理之道,也不可指鹿为马,错将其它手指指节当作终极真理。
 
       事实上,如果我们僵化地把直观三维空间看作是客观“实在”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四维空间”和后来的“十维空间”、“二十六维空间”之说了。这些概念虽然仍借用了实在论“空间”的说法,但“相对论”实际上是对于实在论空间概念的解构。另外,在科学哲学界,对于时间和因果问题上的传统线性思维好像也开始有所质疑了。
       总之,空间、时间、因果都只是相对于人的意识的存在,决不是绝对的物质实在。
 
       (2)哲学认识论:从唯物/唯心论回归心物一元论:唯物主义将人们心目中的世界,也就是实际上经过“人化”的世界,看作是一种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客观实在”,也就是将超越人意识的客观可能性(“超化混沌”这个“一般”)通过人意识的作用化现出来的人化世界(“个别”)说成是唯一的客观存在,排除了非人化的客观存在的可能性,所以这样的唯物主义就是人类中心主义的唯心主义。
另有一种唯心主义将人们心目中的世界说成是人意识之外的某种“客观精神”的产物。但是所谓“客观精神”实际上是人意识的外化,而且常常以人的形象出现(如“上帝”),所以说到底仍然脱不了人的主观之“心”。无论是客观唯心主义,还是主观唯心主义,本质上都是唯主观之心,都是唯心主义。
 
说到唯心主义,不能不说一下宗教。如果人们所崇拜的“神”是体现了某些人间普世价值(如平等、博爱、慈悲、仁义)的客观精神,那么由于其是一种外在的崇高精神的象征,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有助于观照、净化、提升人的心灵,对于社会起到正面的教化、改造作用,因而有助于人的快乐生存。但是如果“神”是一个游离于一切存在形式之外的精灵,不受任何存在形式的规定,就很容易被某些社会势力的狭隘的利益意识随意扭曲、篡改、冒充,因此往往也反而会污染、毒害人心,戕害世界(例如,以某派“上帝/天主/真主”为唯一真神而对“异教”大肆挞伐,为掠夺战争披上神圣外衣)。
 
总之,心与物本来是一纸两面,两面一纸。所以硬要将其两面从中间机械地撕裂开来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也是一纸的两面,也是绝对撕不开的。至于辩证唯物主义,“辩证”当然优于“机械”,但只要没有摆脱“唯”物,只要坚持“第一性”、“第二性”的分别执着,那就是没有完全摆脱机械性。不过,其对于意识之“反作用”的肯定,总是对于心物之间双向互动关系的一种认定,所以应该看作是人类的世界观向着心物一元方向前进的一步。此外,上世纪出现在西方哲学界的现象学、诠释学(或称“阐释学”、“解释学”)等思潮,对于深化认识人的意识结构在认知过程中的作用,对于解构心物割裂的实在论、建构心物一元的哲学观、认识论,是否起着正面的的推动作用,也值得研究。
 
(3)哲学认识论:从科学主义回归解构主义:提倡唯物主义、尤其是辩证唯物主义,反对唯心主义,对于警惕、防止、和克服人们的主观片面性、较近似地认识人们所能“看”到的世界种种形相,即“科学”地认识世界,以改变和适应环境,对于人类的生存发展,是必要的、有益的。但是如果看不到人类自身意识结构的有限性、将自己所能意识到的世界种种形相看作就是客观实在,把实证“科学”看作是认识世界的唯一有效途径,把科学看作是人类意识的最高形态,成为衡量、褒贬、判断人类一切活动、包括宗教、哲学思维等精神活动的最高裁判,那就成了有害的科学主义的迷信。这种迷信带上了新宗教的神圣光环,否定、取消了人们以直觉体悟与抽象思辨相结合为特点的另一条沟通外在世界的途径,剥夺了人们与天地大道直接融通的精神家园(“失乐园”、“苦海无边”)。由于现代科学失去了通贯天地的灵魂,因此虽然发达如今日,不但未能缓解贫困,未能减少战争,未能消除不平,未能从根本上逆转生态环境的恶化,。。。而且已经沦为少数人用来制造上述种种罪恶的工具。即使科学能把人类送到别的星球上去殖民,如果不改变今天人们的主流思维方式,照样会把别的星球变成第二个地球。科学主义的为害之甚,已为越来越多的人们所认识。后现代解构主义就是对于科学主义迷信的一种反动,是向着直悟大道之传统的一种回归。人类只有在人化世界与超化混沌、自我与非我、自心与外物、认识与实践、建构与解构的反复回旋的过程中才能实现快乐的生存(“复乐园”、“回头是岸”)。
 
       (4)哲学方法论:从形式逻辑回归模糊逻辑:从彼非矛盾律回归此非矛盾律。按照实在论的观点,万物均有自性,因此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非黑即白、非白即黑,不可能同时又白又黑。这就是形式逻辑的基础性定律,被称为非矛盾律,或简称矛盾律。不可否认,矛盾律在某种给定条件下是可以适用的,也是人们的思维活动应该有条件遵循的一条规律。“有条件”就是指“相对性”。因为现实生活中充满着黑白互相重叠转化的现象,万事万物无不互相渗透、又无时不刻都处于转化之中。法律被认为是是非黑白最最分明的了,但也有所谓“灰色区域”的存在。正如中国传统的太极阴阳双鱼图形象地所示: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转为白,白化为黑。正因如此,现在又有了“模糊逻辑”〔3〕,可以起到与形式逻辑互补的作用。如果说形式逻辑的非矛盾律是以“既黑又白”为“矛盾”,为“非”,那么模糊逻辑以“既黑又白”为“非”(不是)“矛盾”。所以都可称为“非矛盾律”,但意思相反。既矛盾,又不矛盾,非矛盾律之一律二解,既黑又白也。如果执着于一解,时时刻刻僵化地执着于形式逻辑作为唯一的思维路线,那么只要多走几步,就必然会掉进谬误的泥坑。
 
       (5)哲学方法论:从机械实体论回归能动关系论:暂时割断某研究对象与其它事物的某些联系,或者暂时假设其为具有自性的实体,常常是必要的,并非一概都是实体论、实在论的表现。实体论的实质是停留于、满足于某一时刻对事物的局部形相、静态结构的解析,把“暂时割断”、“暂时假设”以后的研究结果当作终极有效结论,而不是力求从事物内外无限多元“因缘”在无限多层次、无限多方向上的互渗互动的“和合”关系变化全局上,永无止境地观察其性质、形相、结构的变化,永无止境地不断修正过去时刻对事物变化规律的(必然不完全正确的)认识。
 
非实体论的典型范例是中国传统的阴阳五行八卦、相生相克之说,可称为“能动关系论”。阴阳关系就是一切事物漫无定界、永无止境的相生相克、辩证互动关系。辩证法不但中国有,欧洲也有。但五行八卦完全是中国特色。作为分析事物内外关系的具体模式,无论对其有效性和普适性作何评价,即使仅仅作为有别于实体论的另一种方法论,它的意义也是非同寻常的。
 
还有,数学被称为一切科学之王,那也是因为数学思维暂且抽去了事物作为孤立静止之“实体”的“质”的规定性,而专注于研究事物内外数量上的关系。数字和图形隐去了一切“实体”、“实在”,是最典型的“关系”学,所以数学可以被应用于一切科学。
 
上面说的五行即“金、木、水、火、土”,八卦的卦象,与数学中的数字、图形等一样,实际上都是“符号”,或者说是一些特殊的语言。其实,我们通常所使用的语言本身也是符号。西方社会学有一种理论叫做“符号互动论”,说的是语言符号所表示的事物的意义来源于人们之间的互动,而不是存在于这些事物本身之中。所以这也是一种与实体论相对的能动关系论。所有上述种种符号之间的关系都象徵着“互动”中的人或事物之间的关系。
 
有一道趣味智慧题很能说明能动关系论与实体论的区别:房间内有三个哥哥、三个弟弟,请问共有几个人?如果不假思索,你或许很快回答“六个人”。但你如果想到其中任何两人都可以是兄弟关系,你就会回答“三个人”。两个解答都不能算错,但其背后的思维路线却是不同的。第一个解把“兄(哥哥)”和“弟”仅仅看作是两个人的“实体”(好比“粒子”),所以得出:3 + 3 = 6。但实际上,“兄”和“弟”都是表示关系角色的符号,有“兄”必有“弟(或“妹”)”。因此,更重要的是,“兄弟”是一种社会关系(好比是“波”)。所以还可以得出: 3 + 3 = 3。前一个解是直观实体论的,第二个解是能动关系论的。后者并不排斥或取消前者,而是包含了前者。但如果停留在前者的层面上,那么认识就没有达到可以达到的更高层次,没有穷尽人的认识能力所容许的所有可能性,甚至有滑向谬误的危险。例如,可能把“六个人”之间除了兄弟关系以外的其它关系置之不顾,或者把这“六个人”之间的所有关系都看成了“兄弟”关系。
 
       (6)理论物理学:从基本粒子论回归波粒二象说:我们知道,人们从最早将原子看作是组成世界万物的最小粒子开始,尽管以后发现原子可分,并且构成原子的质子、中子、电子也可分,并且再下一层次的粒子也继续可分。。。,但物理学界一直试图找到组成物质的最小基本粒子。由于现代物理学知识的局限,笔者不敢确定,是否可以将光子波粒二象性的发现,还有测不准原理、场论、“多世界”理论、混沌理论等看作是对实在论的基本粒子论解构的开始和进展。但可以相信,人类只能在特定历史时刻把当时所能发现的最小粒子暂时看作是基本粒子,而永远不可能真正找到终极性基本粒子,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基本粒子。
 
同样地,如果把宇宙大爆炸看作是一切存在的起点,这也是一种实在论,是宏观方向上的基本粒子论。因为此处所谓的“宇宙”乃是{( 3000大千世界x3000 ) 中千世界x3000}小千世界中的一个,或是无数恒河沙中的一颗沙粒而已(根据佛学经典中的比喻说法)。
事实上我们可以将光子的波粒二象性扩展到认识一切事物。至少在符号象征的意义上,是否可以说,不但光子具有波粒二象性,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有波粒二象性:“粒”是指事物在人们眼中那个虚假的直观“实体”形相,“波”是指一事物对其它事物的迷漫渗透、相互影响。世界就是由无数的、大小不一的、似粒似波、非粒非波的虚假实体漫无边际、永无止境地互相迷漫渗透、冲撞激荡的海洋。
 
       (7)社会伦理学:从个人/集体原子-铁板论回归多层多元主体互动论:在现代西方,原子论个人主义伦理学和方法论就是主流社会科学领域内的基本粒子论。而铁板论式的集体主义(包括某些社群主义)伦理学和方法论,由于其将群体也看作是像基本粒子一样不可分割,实质上与原子论没有本质区别,所以笔者将其合称为“原子-铁板论”。这种理论和方法无视众多个人、群体、社会(包括国家)各自的相对主体性、可分性、层次性、与相互的渗透性、重叠性与互动性,是实在论在社会科学领域内的延伸。如将一国(尤其如美国、中国这样具有重大世界影响的大国)的事情与世界整体割裂开来研究、判断,将一国大社会的民主(或不民主)状况与地方、基层企业的民主(或不民主)状况割裂开来研究、判断,就是这种实在论、实体论的原子-铁板论的表现。但可喜的是,社会科学领域内的原子-铁板坚冰也已开始融化,如各种被称为“关系论”、“系统论”、“整体论”、“互动论”等等较新理论的出现就是其征兆。
 
其实中国传统思想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典型的关系论,当然“身、家、国、天下”这四个社会层次的区分、归纳、和相互关系,以及“修、齐、治、平”的伦理标准,是自然经济宗法社会的产物,不可能完全适合现代社会,但其中体现的关系论社会伦理观则在当代世界仍然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关于社会观的除旧布新,笔者已有专门的理论性叙述〔4〕,也在关于中国政经改革的诸多文章中有所体现。此处不再重复。
 
       (8)政治经济学:从资本帝国主义的霸道经济学回归通向天下大同的国际政治经济学。现代经济学中许多范畴所概括的各种经济现象只是在相对的意义上具有存在的边界性,而实际上是互相重叠、渗透、胶着、无法绝对分割的。但将相对分割绝对化的现象是常见的,概括起来有:天人割裂、一国与世界割裂、公与私(即个体与群体)割裂、政治与经济割裂、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上层建筑割裂,等等。这些割裂都是实在论的实体论的表现。
 
       天人割裂主要表现有二。一是贪天之功居为己有、无视社会产品中蕴藏着天然潜在的价值、将价值来源仅仅归结为劳动或资本等人为因素的传统价值源泉论。〔5〕二是作为经济学理论前提之一的资源稀缺论。该论的隐含前提则是人大于天、因此人类可以为所欲为、欲望可以无止境。因为欲望无止境,资源当然就显得“稀缺”了。如果回归天人合一的意识,那么人小于天,人是天的一部分,因此人的欲望必须自觉地节制到天然资源可以满足的程度,也就是必须无害于天人和谐。如果私欲、物欲无限膨胀,则必遭天罚。这种天罚已经开始。如果不改变总是感到“资源稀缺”这种忤逆天恩的心态、不抛弃以此为前提的经济理论和实践,天罚将更加严厉。
 
将一国与世界割裂也是一种非常流行的思维习惯。如停留于、满足于马克思(由于时代局限)基本上以国家为分析本体的政治经济学〔6〕的现成词句,无视当代世界性的国际政治经济现象的日益不可分割性和新的复杂性,来谈论美国如何如何,北欧社会民主主义如何如何,中国应如何如何等等〔7〕。
 
个体与群体的割裂主要表现也有二。一是贪人类群体之功居为己有、将社会产品价值来源中的人为因素仅仅归结为个体的(体力、脑力)劳动、无视其中还隐藏着世界各地人类世代融合积累起来的集体智慧价值的传统价值源泉论〔5〕。二是作为经济学另一理论前提的所谓“经济人”“理性”。这种理论认为,“人人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必然导致社会利益最大化的结果,因为每个人要实现自我利益最大化,必须同时满足相关他人的利益。但问题是:如果有很多人认识不到这一点,他们是缺乏社会道德意识的“经济人”,不是自觉的社会人;或者虽然在道理上认识了,但在具体实践中仍无法知道,直观范围之外相关他人的利益是否得到了满足,那又如何保证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都同时得到“最大化”了呢?唯一的办法是构建出能够公平地兼顾社会各方利益的经济法律制度,来规范、引导人们的经济关系和经济行为(可见经济离不开政治!),于是就有了“制度经济学”。但如果政治运作本身,如超越直观范围的大社会“选举民主”(即现代西方民主),也是建筑在“人人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基础上的,那又如何保证这样的政治运作能够真正构建出“公平地兼顾社会各方利益的经济法律制度”来呢?这就是建筑在人我割裂的“基本粒子”实体论基础上的、现代西方经济学、政治学所无法自圆其说的根本悖论。唯一能够解开此悖论死结的只能是建筑在多层多元主体能动关系论基础上的、创新的国际政治经济学。近数十年来出现在西方的新马克思主义理论、“世界体系论”、“依附理论”〔8〕等就是朝向建构这样一种国际政治经济学的努力尝试。笔者关于公与私的辩证法的论述、关于三级共同体联合所有制的设想也是这样一种尝试,虽然看来微不足道。〔9〕
 
主流经济学的政治经济割裂论则无视主流劳资关系不仅是一种虚假自由的经济关系、实际上是支配与依附的权力关系(权力是政治之核心);无视金钱与权力可以双向交换的普遍事实,掩盖着今日世界不义之强权与不义之金钱普遍相互勾结的丑恶现实。〔10〕机械唯物主义的经济决定论更是将帝国主义经济学变成了“经济学帝国主义”。这股风吹到东方,竟然让一个绵延了数千年的古老文明需要依靠一条普通的经济核算原理(“交易费用最小化”)来“证明”其存在的合理性!
 
关于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相割裂的唯生产力论,笔者已有系列专文进行批判〔11〕,这里不再多言。总之,综上所述,只有融合了传统东方非实在论哲学智慧的、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创新的国际政治经济学才能逐步改变目前世界的的丑恶现实。
 
       (9)医学保健、心理治疗:从零件修补术回归身心和合论:人的种种生理现象和心理现象确是各各有其不同的规律性,人体各个局部的生理病理也确有其各自不同的特性。西方医学长于分别对待,单刀直入,尤其在仪器诊断、外科手术等方面有其成功的特色,为当代医疗保健事业所不可或缺,贡献良多。但是正统西方医学不像中医那样注意身心协调平衡。即使就生理现象本身而言,西医也不像传统中医那样重视机体系统的整体平衡,而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以致往往捉襟见肘,顾此失彼。西医用药也常常治表难治本,而且不重预防。这些也都是割断事物因缘和合的实在论世界观和方法论的表现。有些人看不清中医和西医背后东西方两种哲学世界观、方法论的不同长短之处,片面地以狭隘的实在论科学主义教条来审视中医理论和实践,实在是很偏颇、很有害的。可喜的是,中医(包括针灸、推拿)、中草药在西方非华人社区也正得到越来越广泛的青睐和好评。西方的心理治疗也不能摆脱个人主义“我执”传统的局限,但一股从东方佛法中寻求新的思想启迪的心理学思潮正在西方兴起。可以预见的是,随着东方独特的修身养性方法的西渐,东方的哲学世界观必将为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所熟悉、信服、和接受,东西文化全面地互相取长补短、造福人类的一天终会到来。
 
八、超越心物――快乐生存
       上述从实在论、实体论到空性论、关系论的一系列“回归”,将构成人类思想史上一次新的、伟大的、具有无比深远意义的革命。说是“回归”,那是因为空性论、关系论古已有之,不是新东西。说是“革命”,因为那不是简单的回归,不是复古,而是否定之否定,是在容纳、消化、融合了近现代人类思想新成果的基础上、即融合着被否定的实在论及其种种延伸中的合理因素、因此在更高一级螺旋层次上的否定。这场思想革命以当今资本主义世界无法逾越的全球性深刻危机的爆发(911 恐怖事件是其标志)为契机、以西方现代理论物理学的最新思想成就与东方传统哲学思想的相遇交接为激发和开端〔12〕。它必将促进人类心灵和现存制度的深刻变革。
 
    变革人心,归根结底是要以对于万物毕竟空、和对于天人、人我相生相依的悟识来逐步淡化、以致近乎去除“我执”。去除“我执”,不等于取消、否定个人的主体性,但个人主体性必须与其他个人以及多层次社会群体的主体性互动互补、相辅相成。有了相当数量的这样的先行者个人和群体,就能逐步推演出行之有效的、真正公平合理的各项社会制度。佛性的种子人人有,深埋在每个人的心底。恶的制度扼杀佛性,让人越加堕落。善的制度可以使佛性发芽、成长、开化、结果。
 
    改革制度,就是基于上一节所述各个思想领域的认识突破,归根结底应该使制度不但体现公平、合理、有效,其有效性不但体现在适度的(以身心、社会、天人的和谐为“度”的)合理物质需要得到普遍满足,而且体现在有利于人心的改造,有利于普遍提升人的精神境界,而不是使人的精神堕落雪上加霜,私欲、物欲无限膨胀。
 

    改革人心,以改变制度;改革制度,以改造人心。这是使社会向着好的方向变革所必需的、不可偏废的、互相促进的两个方面。目标应该是推动世界人类向着从个人身心、到五湖四海、到天人关系全面和谐的未来前进,最终落实到全人类普遍的快乐生存,或(借用陈嘉珉网友的名言)“快乐折腾”。所以,哲学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也不是少数猎奇者的概念游戏。哲学必须来自生活,服务于生活,必须与生活相通,否则是不会有生命力的。

 

2007723日首发于价值中国网本人专栏

 


注(所引笔者文章均可在价值中国网站本人专栏找到
http://www.chinavalue.net/AuthorIndex.aspx?id=3421):
〔1〕摘自笔者《从“劳动价值论”到“价值三源泉论”》一文
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10/17/45994.html
更详细的阐述可参见笔者《心物一元哲学本体论和认识论--兼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论》一文的第一、二节。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2/15/20397.html
〔2〕参见笔者《心物一元哲学本体论和认识论--兼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论 》第三节,和《层级递进式选举制(1):认识论依据》一文。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7/4/15/62349.html
〔3〕关于模糊逻辑,笔者曾写有如下诸文:
 《另类哲学:模糊思维集萃》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7/31/38995.html
 《《政治经济学新论》中的模糊思维(集萃之二)》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8/6/39649.html
 《关于“生产力”的模糊思维(集萃之三)》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8/13/40331.html
〔4〕参见笔者《能动、关系、多维:一种新社会观:试论西方民主(二)(1)》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5/15/30877.html
《自由主义与传统社会主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7/24/38340.html 等。
〔5〕参见笔者《政治经济学新论(一):商品价值三源泉论 》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5/10/17/12304.html
〔6〕参见吴学秋6/22/07文:《马克思理论对应的不是整个人类社会》――――――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70008_3.html。
〔7〕如参见笔者《美国不是榜样:也谈“转化社会矛盾”》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5/12/4/15420.html
〔8〕参见《争论中的国际关系理论》(美国学者著,阎学通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二○○一年),第九章“国际政治经济学”)。这是一本涵盖面广、资料详实,值得置于案头、随时翻阅的好书。
〔9〕参见笔者《“公”与“私”的辩证法》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7/2/35873.html,《政治经济学新论(五):三级共同体联合所有制论》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5/11/13/13676.html等。
〔10〕参见笔者《试论西方民主理论与实践的内在矛盾(一):政治话语的抽象平等与经济权力的实际不平等》http://www.xinfajia.net/article.asp?articleid=3795
〔11〕参见笔者专栏中关于唯生产力论批判的系列文章(共五篇)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3/25/24532.html
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4/7/26193.html
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4/22/27784.html
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4/1/25403.html
http://www.chinavalue.net/Article/Archive/2006/4/22/27784.html
〔12〕笔者于二十多年前在上海购得一书,名为《现代物理学之道与东方神秘主义》,那是两本西方著作(The Dao of Physics 和The Turning Point)的中文合并编译本(现手头没有编译者和出版社信息资料),来美后又读了这两本英文原著。那是笔者后半生思想探索道路上的第一块里程碑。后来对佛学的初步认识则是第二块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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