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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由:布留尔与《史记》 
作者:[丁由] 来源:[] 2006-06-21

编者按:布留尔没有看到中国自然主义整体思维与地中海文明一神教局部思维之间的差异,从《史记》中布留尔只看到了中国人意识结构中的原始思维痕迹——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思维正是法家所贬斥的——我们认为,西方作为一个相对低等的文明可能只能了解比它更低等的原始思维。       
 
    法国社会学家路先·列维—布留尔(Levy-Bruhl,Lucien,1357—1939)于1910年发表了他的《低级社会中的智力机能》(《Lesfonctionsmentalcsdanslessocietesinferieures》)一书。他在这本书中把“地中海文明”所属民族的思维与不属于“地中海文明”的民族的思维进行了比较,实际上是把近代西欧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白种成年文明人”的思维与被他叫做“原始人”、“野蛮人”、“不发达民族”、“低等民族”的广大亚洲、非洲、大洋洲、南北美洲的有色人种民族的思维进行了比较,结果确定了“原始人的智力过程,与我们惯于描述的我们自己的智力过程是不一致的”,他还自认为“能够发现它们之间的差别在何处,并能够确定出原始人的思维的最一般的规律。”

  列维-布留尔给原始人的思维确定的最一般规律是什么呢?他认为,“原始人”的思维是具体的思维,亦即不知道因而也不应用抽象概念的思维。这种思维只拥有许许多多世代相传的神秘性质的“集体表象”,“集体表象”之间的关联不受逻辑思维的任何规律所支配,它们是靠“存在物与客体之间的神秘的互渗”来彼此关联的。尤其是,这种思维完全不关心矛盾(它不追究矛盾,也不回避矛盾,它可以容许同一实体在同一时间存在于两个或几个地方,容许单数与复数同一、部分与整体同一,等等),所以,从表象关联的性质上看,列维—布留尔又把这种思维叫做“原逻辑的”思维。总起来说,“原始人”的思维就是以受互渗律支配的集体表象为基础的、神秘的、原逻辑的思维。这就是列维-布留尔给“原始人”的思维下的定义。

  还需要说明,列维-布留尔一面把人类的思维分为两大类型,一面又肯定人类思维的机能相同,不同的只是思维的结构(类型)。二十年后,他在《作者给俄文版的序》中又说:“在人类中间,不存在为铜墙铁壁所隔开的两种思维形式——一种是原逻辑思维,另一种是逻辑思维。但是,在同一社会里,常常(也可能是始终)在同一意识中存在着不同的思维结构。”这又显然是指的全人类,其中也包括“地中海文明”。

  列维-布留尔是以杜尔克姆为首的法国社会学派的代表者之一。这个学派坚持马赫主义的“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同一”的原则,力图通过对所谓“集体表象”的分析来建立它自己的“社会心理学”。杜尔克姆的社会学理论就是建立在集体表象的概念上。同时,这种集体表象并不是社会存在的反映,而是通过记忆和摹仿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集体表象”等于马赫主义著作中的“集体经验”或波格丹诺夫的“社会地组织起来的经验”。列宁在《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对这些观点早已作了揭露和批判。列维-布留尔就是具体地运用杜尔克姆的“集体表象”的概念来研究所谓原始人的思维。

  列维-布留尔抱着资产阶级的偏见,从实证主义立场出发,把“地中海文明”从全人类文明中分离出去,而把其余一切社会,不管它们处于什么发展阶段,统统纳入一个所谓“低级社会”的模式中。这样一来,全人类只有两个社会类型,与此相对应的正好是两种思维类型。这也并非偶然。因为列维—布留尔的历史观是唯心史观。我们知道,在史学中曾经有个“欧洲中心主义”,这个主义认为,苏伊士以东,整个亚、非、拉美的有色人种地区都是一片原始蛮荒之地,没有历史,更谈不上文明史。列维—布留尔无疑是“欧洲中心主义”的信奉者,这使他很难进行客观的历史考察。

  我们认为,自有人类社会以后,思维的发展也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可以想见,刚脱离动物界的最古人类自然不会有逻辑思维。以后,由于劳动中共同的需要产生了言语,进而形成简单的语言和同样简单的语法,这就给逻辑思维开辟了道路。不过,在原始社会中,逻辑思维仍处于萌芽状态,思维中直观的因素、非逻辑的因素在一个漫长的历史时期还占着压倒的优势。但是逻辑思维对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至关重要,所以它有强大的生命力;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它必将日趋巩固。果然,进入奴隶制社会以后,逻辑思维取得了第一次重大的突破,无论在西方或东方都创造了灿烂的文化,怎么能说逻辑思维只是“地中海文明”的特产呢?

  通观全书,列维—布留尔引用来论证原逻辑思维的材料,除了语言、计数等少数几章外,差不多全是我们叫做迷信的那种东西。我们知道,各种宗教,迷信的产生都有其社会经济基础。大抵说来,在原始社会后期才有可能产生宗教、迷信。这是因为那时的人们对相当多的自然现象与人们的生产、生活之间的关系有了一定的正确知识,但是由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就不可避免地把自然力神化,加以崇拜,从而产生宗教、迷信。思格斯指出,宗教、哲学等等“都有它们的……史前内容”,史前时期的“这些关于自然界、关于人本身的本质、关于灵魂、魔力等等的形形色色的虚假观念,大都只有否定性的经济基础;史前时期低级经济发展有关于自然界的虚假观念作为自己的补充,但有时也作为条件,甚至作为原因。”由此看来,任何民族(包括“地中海文明”在内)的最早祖先都曾经历过产生宗教,迷信的时期,而且至今仍然有相当多的人为宗教、迷信的阴云所笼罩,大概要到共产主义社会才能彻底摆脱这些消极因素吧。

  有趣的是,列维-布留尔是在读过了司马迁的《史记》法文译本以后才萌发了要研究“原始人”的思维的念头。他对于《史记》中关于星象与人事直接有关的记述大为震惊。由于有了《史记》的“启发”,列维—布留尔十分热心地进一步注意有关旧中国的材料,他研究了长期在旧中国传教的一位传教士德·格罗特撰写的一部巨著《中国的宗教制度》,列维-布留尔经常在下结论前的关键时刻引用这些材料。可是,他竟然利用这些材料来抹煞我国人民对人类文明发展的贡献,否定全部中国科学,宣称“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扯淡”,这就清楚不过地暴露了他的根深蒂固的种族偏见。

  关于本书的材料问题。材料的事实部分看起来人都是真实的,可以说确有共事。列维-布留尔搜集的大量材料,对我们研究思维的发展是有用的,特别是来自那些最落后的社会(原始部落)的材料很有价值。关于语言和计数等章中的材料生动地论证了“具体的思维”(即不运用抽象概念的思维)。所以说,这部书仍然有研究的价值。

  关于列维-布留尔和他的著作的情况,读者可以参看《作者给俄文版的序》和后面的三篇附录。这四篇文章原来都是俄文本《原始思维》一书的序言,是1930年随该书的出版一同发表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作者给俄文版的序》。这篇序的第一句话就是:“‘原始思维’一语是某个时期以来十分常用的术语。”这里的“某个时期”是指列维—布留尔的第一本书叫《低级社会中的智力机能》1910年发表以后的一段时期。显然,这个术语是本世纪二十年代苏联人首先使用的,到1930年俄文本出版时就干脆用它做书名。而这又是预先取得列维—布留尔本人的同意的。译者这次仍然采用俄文本的书名,除了因为初稿是从俄文本译出的以外,更重要的是想要保持历史的线索。

  另外,在这篇序言里,列维-布留尔再一次明确表示:“人们把原逻辑的’一语译成‘不合逻辑的’这个术语,这不是为了要说明原始思维是非逻辑的,亦即与任何思维的最基本定律背道而驰的,它不能像我们的思维所作的那样去认识、判断和推理。”这个术语法文原文为prelogique,本来可以译成“前逻辑的”或“逻辑前的”,但是,俄文本编译者之一B.K.尼科尔斯基认为,在法语中,pre这个前缀涵义相当灵活,有时也有“最初”、“原始”的意义。因此俄文本把它译成“”(“原始逻辑的”)。列维-布留尔在本书第二章中也说:“我们用原逻辑的……这个术语,并不意味着我们主张原始人的思维乃是在时间上先于逻辑思维的什么阶段。”所以,他常常宁愿用“低级社会”这个术语来代替“原始社会”。尼科尔斯基的译法避免了在时间阶段上表态,而着重于这种思维的性质。中译本从俄译本,译成“原逻辑的”,除了意在保持历史的线索外,还有更加着重于性质方面的含义,因为列维—布留尔毕竟不是研究逻辑思维前的什么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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