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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焕章:《孔门理财学》之旨趣 
作者:[陈焕章] 来源:[] 2024-04-05

主席先生,在座诸先生:兄弟学殖浅薄,本来万不敢到贵会献丑,前两来复,瞿先生耕孙,到共和建设讨论会,约兄弟来此演说,兄弟固辞。其后瞿先生谓兄弟可将拙著之《孔门理财学》择要讲演,如此亦可免预备,兄弟乃不得已而应之。故今夕所谈,乃《孔门理财学》之大略,冀以与诸先生商榷焉。诸先生听后,请千万不可客气,明明白白指教指教。

《孔门理财学》者,在英文名为 The  Economic  principles of Confucius and His school。兄弟之作是书,本含有昌明孔教以发挥中国文明之意思。盖西人每多鄙夷中国,几以为世界之文明,惟西方专有之,而中国未从占一席也。是书以孔子为主脑.故取材莫多于经部。然除五经为孔子所作外,其余传记大抵成于七十子后学之手,苟不收入之,无以见孔子之全,而窥孔教之真。然既收传记,则西汉之今文经说,不可不备。既收西汉经说矣,而郑康成集汉学之大成,虽杂揉今古,要可别择。何邵公为今学正宗.安能遗漏,此东汉经说之不能不收也。宋学为孔教之中兴,虽近于割地偏安,亦略存正统,此两宋学说之不能不收者也。既收宋学,则前夫宋者,有魏晋隋唐;后夫宋者,有元明清;其间之学说,固不能不收者也。且孔子集古代文明之大成,五经之中,多存旧制旧俗。则孔子以前之学说,亦在于是。诸子朋兴,各持异说,且与孔孟为同时。故诸子之学说,不得不取以比较,故是书实可名为《中国理财学史》。不过于诸子学说,尚未详备耳。

既述学说,而学说必有所从出及其所欲施行之处,则历史不可不考也。《孟子》有云:“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故欲知学说之是非,当先问其时势之何如。是书所以以经为主,以史为辅也。故是书又可名为《中国生计史》,不过以学说为重耳。

理财之学.在欧美已成专科,学说日新,各分流派。取以与我中国之学说,比较其异同得失,亦学者之有事也。顾此事有最大危险者二:其一则附会之弊。我们中国人向来喜欢以西学附会中学,动辄谓西人窃取吾说,此不值一笑者也。或望文生义,喧宾夺主,剿袭西人之绪言,为中文之解释,而于本文正义,反乏发挥。其二则偏私之弊。我们以孔教徒而谈孔教之学说,以中国人而谈中国之事实,诚恐不免出于敬教之诚,爱国之热,而持论或涉于偏私,有不尽公正之处。凡此二弊,兄弟皆极力除去,总以西人科学家之法而著此书。此盖守孔子修辞立其诚之教,不敢自欺而欺人也。且兄弟实亦有自利之心焉,孔子之圣,日月无逾,即兄弟犯附会偏私之弊,于孔子何足重。而兄弟所著之书,费数年精力,数千金钱.乃以不能传信之故,无以经久而行远,兄弟虽至愚,亦安敢出此哉!夫谓拙著之绝无谬误,夫何敢言,然谬误则有之,以其出于智虑所不及也。若附会与偏私之弊,则固自信兄弟之绝无是心矣。

问者曰:子罕言利。载于《论语》、《孟子》首篇,何必曰利。今子乃以《孔门理财学》名其书,且多至三十六卷,非出于附会,从何得如许材料乎?对之曰:是书材料,多出于经史,前既言之矣。至谓出于附会,其实不然。欲明孔孟不言利之真精神,当先明私利公利之别。私利者一己之私,公利者一群之公。若不明公私之别,而徒执不言利三字抹煞之,此宋儒之所以误中国也。夫对于一己之私利,孔子诚罕言矣。盖人之利己性,生而即有,无劳孔子多言之也。若夫一群之公利,孔子何尝不言哉。先富后教,治庶之经,井田学校,双方并进。总括孔教全体,理财殆占一大部分也。夫孟子非最恶言利者耶,然其谓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五亩之宅一节,凡三见焉。恒产恒心,谆谆致意。盖孟子之言利也若是。

夫言岂一端而已哉!甚矣世人之不善学也。

圣贤设教,犹之医生开方。医生不以单独之药方治病,圣贤亦不以单独之教义教人。即以一己之私利言之,亦非人人不可言也。相彼小民,日用饮食,乃其常事,禁不言利,何以为生?故言利者为普通人之说法也,不言利者为特别人之说法也。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此君子小人,非德性之别,乃爵位之殊。董子有云:“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即此章之确诂。孟子亦云:“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故平民之言利,实为孔子所许。其所以禁在位者之言利,即一种社会政策。欲均布其利于民,而食禄者不得挟势争利耳。后世不知孔子精义,反执孔子理财政策为孔子不言理财之证,其颠倒不亦甚乎!

夫利非不可言也,而利有公私。私利亦非不可言也,而问其人之在位与否。在位之人,非不可言利也,特不许其言私利耳。故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寡,皆禁其言私利以病民。若夫民生国计之大经大法,惟恐其言之不深切著明,安有禁其言之之理。后世不察.不知国家之财,有属于君主一人之私者,有属于一国之公者。其私者君主固不当言,而公者固不能不言。于是举凡中国财政大家,皆不免于掊击,不以为理财,而以为聚敛,以致财政之学,终不能成立,至今日而犹患贫独甚也。能不悲哉!

兄弟不度德量力,颇欲于孔教有所发明,以己既习理财专科,因就理财以谈孔教。取孔教中之言理财者发明之,欲以解从前迂儒之蔽,而揭示孔子之真面目,使天下之人,知孔教之切实可行,殆如布帛菽粟之不可离也。世界之人,其有治哲学者、宗教者、伦理学者、历史学者、政治学者、社会学者、理财学者,倘欲于中国一方面研究也,其殆不能不以是书为参考乎!

孔门之有理财学,既已略明之矣。则请略述数条,以待诸先生之批评可乎?

其一,理财学之界说。理财二字,始于《系辞》。其文曰:“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故“理财学”三字,实当西文之Economics,而日本人译为经济学,则冠弟期期以为不可也。“经济”二字,包含甚广,实括政界之全,以之代政治学尚可,以之代理财学或生计学则嫌太泛。吾国人向无以“经济”二字作如是解者,何必奴效日本之名词,而不计其确当否乎!“理财”二字,在吾国极古,其意义又尽人可晓,实至当而无以易之名词也。

由《系辞》抽出此条,名词既定,界说亦见。盖“理财”二字.总括生计界。“正辞”二字,总括伦理界。“禁民为非”四字,总括政治界。而此三者,皆以义字贯之。但理财之目的在人。所以理财之故,全为聚人,人乃其目的,而理财乃不过其手段。故所得之界说,当如下方:

理财学者,乃以义理财之科学,使人类得相聚以生者也。

其二,理财学与他学之关系。由《系辞》此条,不独可见理财学之界说,且可见其与他学之关系焉。盖理财所以为人.而人必聚居,故欲理财,必以全社会为目的。此其与社会学之关系也。且也欲理财不可不正辞,则与言语、教育、伦理、宗教诸学有关系矣。欲理财不可不禁民为非,则与政治、法律诸学有关系矣。然生计界、伦理界、政治界三者之中,当以生计为最急,盖苟不能理财,则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虽正辞犹无益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民之为非,不能禁也。故明《系辞》之义,不独可见理财学与他学之关系,且见其居最要之位置。

《洪范》八政,一曰食,农务也。二曰货,工商务也。合食与货,而生计界举在于是矣。衣食既足,宗教乃兴。故三曰祀,而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则一切之工程、教育、法律毕举焉。七曰宾,则社会之交际彬彬矣。兵以保和,亦不可缺,故列师最后。由八政之序观之,则理财学与他学之关系可知矣。生人之本,曰食与货,理财学岂非社会各学之最重要者哉!

拙著于理财学与社会学、政治学、伦理学之关系,分为三卷,发挥甚详,兹不赘。

其三,理财为进化之母。《礼运》曰:“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又曰:“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牖户,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为醴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此孔子追原文明之发生,而以衣食住三者之发明为其初祖也。物质之学,讵不重哉。

《系辞》者。宋儒理学之所从出也。然取其性理之学,而遗其物质之学,于孔教既偏而不全,于中国遂贫而且弱,此中国进化迟滞之大原因也。今且取《系辞》覆按之,而孔教之重理财,可以见矣。《系辞》于“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之后,即继以“包牺氏之王天下”一章。是章也,即中国古代生计史也。亦即以理财为历史之解释者也。凡包牺、神农、黄帝、尧、舜诸大圣,皆善于理财者也。包牺氏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此所谓渔猎时代也。然即包牺之名观之,则殆兼游牧时代矣。神农以耒耜之利教天下,盖所谓耕稼时代也。然日中为市,且渐人于商业时代矣。中国之文明,至黄帝、尧、舜而大进,故《系辞》特别提出而合论之,通变不倦、神化宜民,此天演之论,进化之义也。故穷、变、通久三句,乃全章之关键。然所以能变、通者,即能理财之谓也。苟不能理财,则天亦不佑矣。夫谓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岂不是笑话。垂衣裳与治天下,果有何关涉。不知黄帝、尧、舜,实于中国生计史上开一新纪元也。盖是时丝业初兴,已渐入于工业时代。而章身有文采,服制有秩序,社会之气象大变,故取衣裳一事,为进化之最要符号也。舟楫之利,交通于水,服牛乘马,交通于陆。水陆既通,暴客或至,故重门击柝以警察焉。民以食为天,而中国之食,以米为上,故杵臼之利,郑重言之。暴客之尤大者,警察不能御也,则有弧矢以威之。易穴居野处为上栋下宇,此宫室之发明也。易衣薪葬野以棺椁,此送死之道也。凡一切口体之欲,皆可供养无憾。则心智及法律之发达起矣,于是书契兴焉。全章之中,其所发明发见者共十三事,而除八卦、门柝、弧矢、书契四事外,皆理财之文明也。即此四事之中,门柝、弧矢,为生计之保护;八卦为中国文字之祖,故与书契同为生计界所不可缺。要而论之,凡世界之所谓文明,大率皆物质之文明占其大部分也。

《系辞》最重制器利用之事,不独“包牺王天下”一章已也。其曰“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兴神物,以前民用”。以器用之微,而名之曰神物。且以为天道之结果,孔教者诚物质的者也,诚可以为生计世界之宗教也。又曰:“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制而用之谓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谓之神。”又曰:“备物致用,立功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又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载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错之诸天下之民谓之事业。”此节明明是言发明家之手续,由当初了无形体止有制作之原理说起,以至于成器而用诸事业而止,后世不知此义,乃虚慕形上之道,而贱视形下之器,不知道与器原来是一贯,止有先后,而非二物。舍器求道,道终不见。以物质学之正文,而为性理学之解释,此其所以误也。若使中国人了解《系辞》,而注重于备物致用之事,则物质之进化,岂有量哉!

孔子之教进化之教也。故《春秋》之义,由据乱世而升平世,而太平世,进化之说也。然此尚不过普通之进化论。若欲求特别之理财进化论,则宜求诸井田之制矣。《汉书·食货志》曰:“民三年耕则余一年之畜,衣食足而知荣辱,廉让生而争讼息,故三载考绩。”孔子日:“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成此功也。三考黜陟。余三年食,进业曰登,再登曰平。余六年食,三登曰泰平。二十七岁,遗九年食。然后目德流洽,礼乐成焉。”故日:“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繇此道也。”据此则进化之效,可以年限求之,由三年而九年,而十八年,而二十七年,至三十年而道化成矣。孔教之切于人生日用,而实在可行,固如是也哉。

孔子之进化论,散在各处,今略括论之,则其要点如下:

(一)禁革战争。和平社会,为实业发达所必需。

(二)艺术之发明。此生计进化之根本,亦各种进化之根本也。

(三)宰制天然界。人之所以能参天地而赞化育者此也。

(四)井田制度。每人于最重之生产要素,各得其平均之名分。

(五)学校制度。每人各得均等之机会,以发达其德力智力。

(六)选举制度。以代议政治寓于学校制度之中。

(七)大同世界。至是而社会之法制,如国家,如家族,如私产,将皆革除矣。

(八)人性丕变。孔教之目的,止于至善,至于人性皆善,则进化达于极点。

其四,理财政策。理财之政策有二:一曰保育政策,一曰放任政策。孔教中以保育政策为最多。《易》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保育之谓也。”代表保育论者为班固,其《货殖传序》云:“富者木土被文绣,犬马馀肉粟;而贫者桓褐不完,唅菽饮水。其为编户齐民同列,而以财力相君,虽为仆虏,犹亡愠色。故夫饬变诈为奸轨者,自足乎一世之间;守道循理者,不免于饥寒之患。其教自上兴,繇法度之无限也。”此伤政府干涉之制废,而自由竞争之祸烈也。

孔教无极端之放任政策。所谓放任者,不过顺民之性而已。平等自由,乃孔教之神髓。而阶级制度、专利制度、保护关税,皆孔教所排击。故竞争之自由,为孔教所保障,此放任政策之谓也。孔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此放任之效也。代表放任论者为司马迁,其《货殖传》全篇多发此义。故曰:“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又曰:“能者辐辏,不肖者瓦解。”此自由竞争之效也。盖司马迁喜生产之盛大,故全篇皆发挥自由竞争,然又忧分配之不平,故于篇末用“非也”二字以见意。此可见仲尼之徒,无极端放任之论,而一面谋生产之大,一面谋分配之平,双方并进,乃孔教之理财政策也。

其五,理财学之分部。据欧美学者之分部,大率分为生产、交易、分配、消费四部。近世学者以交易为生产一部分之事,每归并交易于生产,所余唯三部。美国葛勒克教授(Clark)则谓分配亦不过生产之事。盖每人于生产出若干之力,即于分配得若干之报,生产之事,进行不已,至消费而后止。故理财学之分部,实止有生产与消费二部。兄弟初读《大学》“生财有大道”一节,以为包括一切,可为理财学之分部,然颇嫌其缺分配一部。后闻葛勒克教授之讲义,始恍然其说之与《大学》暗合,而“生财有大道”一节,包括理财学之两大部,固圆满无憾也。盖生之为之,皆属生产;食之用之,皆属消费。理财学之分部,惟此而已。生产宜众宜疾,消费宜寡宜舒,此又理财学之原理。通古今中外而不可易者也。盖苟生产若干,即消费若干,则生产永无增加之望,而世界永无进化之可期,此必不可者也。然生产之目的,在于消费。苟非有食之用之者,亦何贵有生之为之者,故众寡疾舒之形容词,不过比较的之众寡疾舒,而非绝对的之众寡疾舒也。若使为绝对的,则食者之寡,反致减杀生者之众;用者之舒,反致阻塞为者之疾。如是岂足为生财之大道乎!故《大学》之义,决非尔尔也。

世人每以生利释生之者,分利释食之者,生利分利之名词,在西文为productive及unproductive,直译之当作生产及不生产。或生利及不生利,不当译为分利也。分利当属于分配之部,与食财用财无涉也。且不生产之名词,起于法国重农学派,其意以为除农家者流,皆不生产者也。今理财学者,早已抛弃此种谬说,若以不生产译食之者,岂不重诬《大学》乎!此不可不辨者也。

“生之者众”二句,指人数而言。“为之者疾”二句,指手续而言。后深于前,意有轻重。盖生之者虽众,而为之不疾,则如中国虽有四万万人,而生产机关不备,反不如荷兰、比利时之国小民寡,而生产力较大也。食之者虽寡,而用之不舒,则如富户之单丁,而樗蒲一掷百万,反不如中人之家。食指虽繁,而持家节俭;犹能经久也。

“要之”四句皆本文明白,无待解释。惟“为之者疾”一句,须略加发明。盖近世生产力之伟大,全靠为之者疾。凡生产之方法,如汽机电力之类;生产之交通,如银行铁路之类;生产之组织,如商联工党之类:皆所以使为之者疾而已。故此句实包括交易与分配二部也。吾国若能注意于为疾,则生财恒足矣。此可见《大学》数言之含义甚广也。

以上所陈,粗具梗概,其余各种学说,不能具述。诸先生不我遐弃,久居座位,实是赏光。兄弟不胜感谢,窃愿有以教之,幸甚幸甚!

(节选自陈焕章《孔门理财学:孔子及其学派的经济思想》,翟玉忠译,陆寿筠校;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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