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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玉忠:《管子》道家心法四篇•序 
作者:[翟玉忠] 来源:[作者惠赐] 2018-06-28

全球大视野,通过各个主要文明的比较研究,我们才能看到中国文化的根本特点。

中国文化的根本特点是什么?

答曰:内圣外王高度发展、高度融合,道与术(器)一以贯之。

人生活于天地之间,无论任何文明体系都有其世俗化的一面。比如源于印度的佛教和印度教,尽管有强烈的出世倾向,仍关注人间事物。佛教有“法王”观念,印度教教徒也是晚年(“有了第一个孙子之后”)再进入森林离家修行,去发现自我;再比如,欧亚西部以犹太教《旧约》为基础的一神教,注重在人间以先知为榜样修行,伊斯兰教还发展了较全面的社会福利性教义,其五功之一“课功”,要求教徒每年交纳四十分之一的财产济贫税,用以帮助周围的穷人。

中国与这些文明不同。作为古代世界最大的巨型人口-经济复合体,她突破了血缘、族群和宗教(文化)的界线,发展出了较启蒙运动的西方更成熟的世俗化文明——内在的道德修养与外在的政治经济高度统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以贯之。

至战国,集成百家的(黄老)道家产生。道家与后来避世的老庄道家和受佛教影响的道教不同,实指治国理政的南面之术。《汉书•艺文志》总述道家云:“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

古代君王在朝堂上讨论政务时面南背北,所以将国家治理称为南面之术。请注意,这里的“南面之术”不一定特指天子治国理政,在古代它泛指治理之术。《论语•雍也篇》引孔子言:“雍也可使南面。”就是说可以让冉雍这个人去从政,管理一方。

所以说,中国文化自古就有“大乘气象”,百家“务为治”,皆着眼于政治经济,解决现实社会问题。其心法不离人事,从人道起修,由人道上行及天道,内外不二,世出世入不二,俗圣不二——最为直接,最为稳健,真宇宙“大道”!

东汉以后,黄老道家之学隐而不彰,百家沉沦,儒家独盛——修齐治平的道术(法)残破,至于今日。除了空谈仁义的儒家,以西释中“国学”,目前流行者,只有巫医卜筮这些小道了。

大道沉沦,有志者,敢不自奋!

本篇所辑,是黄老道家核心经典《管子》中的心法,即重在内圣的“心术四篇”,分别指《心术上》、《心术下》、《白心》和《内业》。《心术下》是《内业》不同师传的不同版本,二者详略、文字多有差别,可以互相参考。

四篇篇名不同,所言皆君王治国用心之术,主旨是一样的。近人张舜徽先生在《管子四篇疏证》“心术上篇疏证”中曾贯通百家,详细阐发这一点。他写道:“心术者,犹云主术也;君道也。篇首开端即曰:“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不啻自释其题旨矣。本书《枢言篇》曰:“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彼篇以心、日对举,亦即此意。百家殊业,皆务为治。故其立言,莫不有专篇以阐明南面之术。顾标题各有不同耳。若荀卿书中有《君道篇》,《韩非》有《主道篇》,《吕览》有《君守篇》,《淮南》有《主术篇》,此易明者也。亦有拟诸物象,以明道之体用,而立篇题者。譬诸自然,则谓之天,故《庄子》有《天道篇》。比诸形状,则谓之圆,故《吕览》又有《圆道篇》。远象诸物,则谓之内,故《管子》又有《内业篇》。近拟诸身,则谓之心,此篇是已。题无常准,而旨趣不殊,在学者之善得其会归耳。抑百家言主术,同归本乎内洁其心。”(《张舜徽集:周秦道论发微 史学三书平议》,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211页。)

美国学者罗浩(Harold D. Roth)称“《内业》没有显示在政治问题上的兴趣”,(【美】罗浩:《原道:<内业>与道家神秘主义基础》,学苑出版社,2009年,第168页。)此说真可谓离题万里——以西方出世隐修色彩浓重的神秘主义观念理解中国内圣外王大道,就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为了方便读者领悟,笔者特别在每篇前面加上导读,每节后面附上译文和点睛。

本篇主要参考书目:

黎翔凤:《管子校注》,中华书局,2004年。

赵守正:《白话管子》,岳麓书社,1993年。

马元材(非百):《<管子•内业>篇集注》,载《管子学刊》1990年第1期。

陈鼓应:《管子四篇诠释——稷下道家代表作解析》,商务印书馆,2006年

张舜徽:《管子四篇疏证》,收入《张舜徽集:周秦道论发微 史学三书平议》,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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