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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涛:墨子行年考 
作者:[梁涛] 来源:[网友推荐] 2006-12-23

周贞定王1年  鲁哀公27年  癸酉(公元前468)

〇墨子约出生于此时    墨子,姓墨,名翟,鲁国人。

【文献】《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墨翟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史记索隐》引刘向《别录》:“墨子在七十子之后。”《汉书·艺文志》:“墨子在孔子后。”《后汉书·张衡传》注引张衡《论图纬虚妄疏》:“公输班与墨翟并当子思时,出仲尼后。”

【考辨】墨子的生卒,前人多有考订。孙诒让根据《墨子》五十三篇记载的历史事件为参证,认为“墨子之后孔子盖信。审核前后约略计之,墨子当与子思并时,而生年尚在其后,当生于周贞定王之初年,而卒于安王之季,盖八九十岁。”(《墨子后语·墨子传略第二》,见《诸子集成》第四卷《墨子闲诂》)按公历计算,为公元前468~387年。梁启超根据墨子所结交人的年代,认为“要之墨子之生,最晚不能幼于公输般三十岁(公输般之生,最晚亦当在孔子卒前十年)。墨子之卒,最早不能早于郑繻公被弑之后三年(公元前390年),最晚不能晚于吴起遇难之年(公元前318年)。”所以,墨子约生于周贞定王初年,约当孔子卒后十余年;卒于周安王中叶,约当孟子生前十余年。按公历计算,约为公元前463~385年,前后误差不超过五年(《墨子年代考》,见《古史辩》第四册)。钱穆根据墨子与公输般的关系,墨子与孔门弟子年岁的比较,墨子与楚鲁阳的关系及《墨子》中《耕柱》、《贵义》、《鲁问》、《公输》五篇所记载的墨子言论行事,考订墨子生卒年代约为公元前479~394,误差不出十年(《墨子的生卒年代》,《古史辩》第四册)。侯外庐等考订墨子生卒年代为周敬王三十年和周威列王二十三年,按公历计算为公元前490~430年(《中国思想通史》第一卷第192页)。任继愈则认为墨子约生于公元前480年,卒于公元前420年。“他孩童之年当是孔子老死之时,其主要活动年代在战国之初,止于韩、赵、魏三家正式分晋和田齐代姜齐之前。”(《中国哲学发展史》先秦卷第208~209页,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综观以上各家考证,其中孙、梁、钱三人的说法较为接近,而侯、任所定年代则要早二三十年。要精确断定墨子的生卒年代是不可能的,意义也不大,因孙诒让所定年代为大家广泛接受,故以其为准。从这个年代来看,墨子大致生活在孔子和孟子之间,而约与子思同时。

墨子有宋人和鲁人的不同说法。顾颉刚(《禅让传说起于墨家考》,《古史辩》第七册)、杨向奎(《墨子思想与墨者集团》,《文史哲》1958年2期)、冯有兰(《论墨子学为宋学》,《中国哲学史》上卷)根据《元和姓篡》“墨氏,孤竹君之后,本墨台氏,后改为墨氏,战国时宋人。墨翟著书号《墨子》”的记载,(又见葛洪《神仙传》,《文选·长笛赋》李注引《抱朴子》,《荀子·修身》杨倞注)认为墨子为宋人。

孙诒让则认为宋人说者,“盖因墨子为宋大夫,遂以为宋人。以本书考之,似当以鲁人为是。《鬼义篇》云:‘墨子自鲁即齐。’又《鲁问篇》云:‘越王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墨子于鲁。’《吕氏春秋·开春论第一·爱类篇》云:‘公输般为云梯以攻宋,墨子闻之,自鲁往,见荆王曰:“臣北方之鄙人也。”’《淮南子·修务训》亦云:‘自鲁趋而往,十日十夜至于郢。’并为墨子为鲁人之塙证。”(《墨子闲诂》,第630页)张纯一根据《淮南子·氾论训》“总邹鲁之儒墨,通先圣之遗教”,也认为墨子为鲁人(《墨子集解·墨子鲁人说》)。宋人、鲁人说各有一定根据,但难成定论,盖因为墨子的先祖是宋人,故有宋人之说,但墨子长期生活在鲁国,又有“邹鲁儒墨”的说法,宋人、鲁人的争论可能就是因为墨子祖籍和生长地不同造成的。

周孝王1年  楚惠王49年  辛丑(公元前440年)

〇墨子约二十九岁,止楚攻宋    公输般为楚国建造云梯,准备攻打宋国。墨子听说后,日夜兼程,十天十夜赶到楚都郢。先说服了公输般,又对楚惠王阐以兼爱、非攻,最后与公输般进行了模拟攻防比试,告诉其自己的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在宋城持械以待,迫使惠王放弃了攻宋的企图。

【文献】《墨子·鲁问》:“昔者楚人与越人舟战于江,楚人顺流而进,迎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难。越人迎流而进,顺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速,越人因此若执,亟败楚人。公输子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强之备,退者钩之,进者强之,(毕沅注:《太平御览》引作“谓之钩拒,退则钩之,进则拒之也。”)量其钩强之长,而制为之兵,楚之兵节,越之兵不节,楚人因此若执,亟败越人。”《墨子·公输》:“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子墨子闻之,起于齐,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公输般。公输般曰:‘夫子何命焉为?’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愿藉子杀之。’公输般不悦。墨子曰:‘请献十金。’(毕沅注:一本作“千金”)公输般曰:‘吾义固不杀人。’子墨子起,再拜曰:‘请说之。吾从北方,闻子为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荆国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不可为智。宋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知则不争,不可谓忠。争而不得,不可为强。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知类。’公输般服。子墨子曰:‘然,胡不已乎?’公输般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子墨子曰:‘胡不见我于王。’公输般曰:‘诺。’墨子见王。……王曰:‘善哉!虽然,公输般为我为云梯,必取宋。’于是见公输般,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般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般之攻械尽,墨子之守圉有余。公输般诎。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问其故。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宋矣。’”《战国策·宋卫策·公输般为楚设机械将以攻宋章》:“公输般为楚设机[械],将以攻宋。墨子闻之,百舍重茧,往见公输般,谓之曰:‘吾自宋闻子,吾欲藉子杀王。’公输般曰:‘吾义固不杀王。’墨子曰:‘闻公为云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义不杀王而攻国,是不杀少而杀众。敢问攻宋何义也?’公输般服焉,请见之王。墨子见楚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梁肉,邻有糟糠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也?’王曰:‘必为有窃疾矣。’子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鱼鳖鼋鼍为天下富,宋所为无雉兔鲋鱼者也,此犹梁肉之与糟糠也;荆有长松、文梓、梗、柟、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恶(注:或谓“臣”字之误)以王吏之攻宋为与此同类也。’王曰:‘善哉!请无攻宋。”又见《吕氏春秋·开春论第一·爱类》、《尸子·止楚师》、《吕氏春秋·慎大览第三·慎大》高诱注引,个别字句有差别。《墨子·鲁问》:“公输子谓墨子曰:‘吾未得见之时,我欲得宋,自我得见之后,予我宋而不义,我不为。’墨子曰:‘翟之未得见之时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见子之后,予子宋而不义,子弗为,是我予子宋也。予务为义,翟又将予子天下。’”

【考辨】墨子止楚攻宋的时间,史无记载。孙诒让认为攻宋当为楚惠王五十年(公元前439年)前事,理由是公输班约生于鲁昭公、定公之间,至楚惠王五十年以前,约六十岁左右,而此时墨子未及三十,正当壮年,故“百舍重茧”而不以为劳。惠王亦未甚老,故尚能见墨子(《墨子后语·墨子传略第二》,见《诸子集成》第四卷《墨子闲诂》第6页)。

钱穆推测攻宋为惠王四十五年(公元前444年)以后、五十年以前之事。认为《鲁问》篇公输班为楚造钩拒与《楚世家》中楚人胜越人的一段记载有关。《楚世家》说:“(楚)惠王十六年,越灭吴。四十二年,楚灭蔡,四十四年,楚灭杞。是时越已灭吴而不能正江、淮北,楚东侵,广地至泗上。”江、淮北,《正义》说是“广陵县,徐、泗等州是也”。由此可知,楚惠王四十四年时,楚人在对越人的战争中取得主动,越人已力控制江、淮以北,楚人势力向东发展,占领了泗州等地,这可能即与公输班造钩拒为楚人提供了先进武器有关。并认为公输班自鲁游楚是在楚惠王四十四年(公元前445年)以前,献云梯攻宋在四十四年以后(《系年》第139~140页,《墨子止楚攻宋考》)。今暂列于本年。

〇墨子与公输班论“钩拒”    墨子阻止楚国攻宋后,与公输般就武器与道义的威力展开了一场争论。墨子认为用武力对待别人,别人一定也会用武力对待你,自己用爱对待别人,别人也用爱回报自己,所以“兼爱”是天下最锐利的武器,远远胜于公输般发明的“钩强”。

【文献】《墨子·鲁问》:“公输子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强之备,退者钩之,进者强之,量其钩强之长,而制为之兵,楚之兵节,越之兵不节,楚人因此若执,亟败越人。公输子善其巧,以语子墨子曰:‘我舟战有钩强,不知子之义亦有钩强乎?’子墨子曰:‘我义之钩强,贤于子舟战之钩强。我钩强,我钩之以爱,揣之以恭,弗钩以爱则不亲,弗揣以恭则速狎,狎而不亲则速离,故交相爱,交相恭,犹若相利也。今子钩而止人,人亦钩而止子,子强而距人,人亦强而距子,交相钩,交相强,犹若相害也,故我义之钩强,贤于舟战之钩强。”

【考辨】墨子与公输班的这段辩论当在楚国停止攻宋之后,故列于此。

周考王2年  楚惠王50年  壬寅(公元前439年)

〇墨子献书楚惠王    墨子止楚攻宋后,献书给楚惠王,惠王读过后称为“良书”,表示虽不能按书上所说的去作,但愿意把墨子当作贤人供养起来。墨子认为“道不行不受其赏,义不听不处其朝”,于是辞行。

【文献】《墨子·贵义》:“子墨子南游于楚,见楚(献)惠王,[墨子献书惠王。王受而读之,曰:‘良书也。寡人虽不得天下,而乐养贤人。’墨子辞曰:‘翟闻贤人进,道不行不受其赏,义不听不处其朝。今书未用,请遂行矣。’将辞王而归,](献)惠王以老辞,使穆贺见子墨子。子墨子说穆贺,穆贺大说,谓子墨子曰:‘子之言,则诚善矣,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贱人之所为”,而不用乎?’墨子曰:‘唯其可行,譬若药然,一草之本,天子食之以顺(毕沅注:《艺文类聚》引,“顺”作“疗”)其疾。岂曰“一草之本”,而不食哉!今农夫入其税于大人,大人为洒醴粢盛,以祭上帝鬼神,岂曰“贱人之所为”,而不享哉!故虽贱人也,上比之农,下比之药,曾不若一草之本乎!”

【考辨】墨子献书之事,《贵义》未言何年,余知古《渚宫旧事》卷二说:“楚惠王五十年,墨子至郢,献书惠王,王受而读之,曰:良书也,寡人虽不得天下,乐养贤人。墨子辞曰:书未用,请遂行矣。”孙诒让《墨子闲诂》谓“余(知古)书乃本《墨子·贵义》篇,今《贵义》篇文则已多脱佚。其云五十年,亦疑本《墨子》旧注。”钱穆亦信其说。今姑从之。

今本《贵义》惠王作“献惠王”,但查《史记》,楚无献惠王,《艺文类聚》引作惠王,当从《类聚》改。又,《贵义》无“墨子献书惠王。王受而读之,曰:‘良书也。’”一段,今据《文选注》引本文补上。本章下还有“昔者,汤将往见伊尹……”一段,有脱文,兹不录。

周考王3年  鲁悼公19年  癸卯(公元前438年)

〇墨子回到鲁国,越王来迎    墨子回到鲁国,越王听说其贤,准备拿出封地五百里,请墨子到越国来教导自己。墨子认为,去不去越国,关键在于自己的主张和建议能否被接受,而不在于封地和赏赐的多少;如果为了封地和赏赐去越国,那就等于出卖自己的思想和主义,如果是出卖思想和主义,随处都可以去,何必要到越国呢?

【文献】《墨子·鲁问》:“子墨子游公尚过于越。公尚过说越王,越王大悦。谓公尚过曰:‘先生苟能使子墨子至于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墨子。’公尚过许诺。遂为公尚过束车五十乘,以迎子墨子于鲁。曰:‘吾以夫子之道说越王,越王大悦,谓过曰:‘苟能使子墨子至于越而教寡人,请裂故吴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子墨子曰:‘子观越王之志若何?意越王将听吾言,用我道,则翟将往,量腹而食,度身而衣,自比于群臣,不(毕沅注:一本作“奚”)能以封为哉?抑越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而我往焉,则是我以义粜也。钧之粜,亦于中国耳,何必于越哉。’”《吕氏春秋·离俗览第七·高义》:“子墨子游公上过于越。公上过语墨子之义,越王悦之,谓公上过曰:‘子之师苟肯至越,请以故吴之地,阴江之浦,书社三百,以封夫子。’公上过往复于子墨子。子墨子曰:‘子之观越王也,能听吾言用吾道乎?’公上过曰:‘殆未能也。’子墨子曰:‘不惟越王不知翟之意,虽子亦不知翟之意。若越王听吾言,用我道,翟度身而衣,量腹而食,比于宾萌,未敢求仕。越王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虽全越以与我,吾无所用之。越王不听吾言,不用吾道,而受其国,是以义粜也。义翟何必越,虽于中国亦可。’”

【考辨】墨子适越事不可详考,因《吕氏春秋·高义》中有“未敢求仕”一语,可知此事当在墨子仕宋之前。《吕氏春秋》与《墨子》又说“子墨子游公尚过于越”,可能墨子离开楚国后又来到越国,由此推断此事应在止楚攻宋后不久。此时墨子正名声大燥,所以越王有愿以五百里封墨子之举,故列于本年。

周威列王4年  宋昭公47年  (公元前422年)

〇墨子仕于宋    墨子五十岁左右时,曾在宋国作过大夫,后被宋国权臣子罕陷害关入监牢。墨子被囚,可能跟子罕弑君专权有关,后不久被释。

【文献】《史记·孟子荀卿列传》:“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史记·鲁仲连邹阳传》:“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索隐》云:“按《左氏》,司城子罕姓乐名喜,乃宋之贤臣也。《汉书》作子冉。不知冉是何人。文颖云:‘子冉、子罕也。’又按,《荀卿传》云‘墨翟,孔子时人,或云在孔子后。’又襄二十九年《左传》‘宋饥,子罕请出粟。’按,时孔子八岁,则墨翟与子罕不得相辈,或以子冉为是。”

【考辨】《韩非子内储说》下篇云:“戴驩为宋大宰,皇喜重于君。二人争事而相害也,皇喜遂杀君,而夺其政。”又《处储说右》下篇说:“司城子罕杀宋君而夺政。”司城子罕,当即皇喜。《韩非子》没有说明子罕所杀宋君为谁,而《吕氏春秋·恃君览第八·召类》篇高注云:“春秋子罕杀昭公。”宋有两昭公,一在鲁文公时,与墨子相去远甚;一在春秋鲁悼公时,与墨子相当。子罕所杀,当为后之昭公。惟高云春秋时,则误并两昭公为一耳。《宋世家》虽不说昭公被弑,然秦汉古籍,所纪非一,高说不为无徵。贾子《新书·先醒》、《韩诗外传》六均说昭公出亡而复国。而《说苑》说:“子罕逐君专政。”或昭公实为子罕所逐而失国,因误传为被杀,亦未可知。

墨子被囚时间不可详考,因今年昭公被杀,(参见钱穆《宋昭公末年在周威烈王四年非二十二年辨》,《系年》第146~145页)故列于此。

周威列王22年  齐田和1年  鲁穆公12年  丁丑(公元前404年)

〇墨子答鲁穆公问    鲁穆公听说齐国要攻打自己,非常害怕,向墨子请教。墨子答曰:上尊天事鬼,下爱利百姓,然后厚币卑辞,遍礼诸侯,主动服从齐国。穆公听了很高兴,以后又为立太子的事请教墨子,墨子要他“合其志功而观焉”,就是要从动机和效果两个方面去观察两个儿子的言行,然后决定立哪一个为太子。

【文献】《墨子·鲁问》:“鲁君谓子墨子曰:‘吾恐齐之攻我也,可救乎?’墨子曰:‘可。昔者三代之圣王,禹汤文武,百里之诸侯也,说忠行义取天下。三代之暴王,桀纣幽厉,仇怨行暴失天下。吾愿主君之上者尊天事鬼,下者爱利百姓,厚为皮币,卑辞令,亟遍礼四邻诸侯,驱国而以事齐,患可救也。非此顾无可为者。”《墨子·鲁问》:“鲁君谓墨子曰:‘我有二子,一人者好学,一人者好分人财,孰以为太子而可?’墨子曰:‘未可知也,或所为赏誉为是也。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非爱之也。吾愿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观焉。’”

【考辨】《鲁问》所言“鲁君”,未知何人。孙诒让认为是鲁穆公:“《鲁问》篇鲁君问墨子曰:恐齐攻我。疑即穆公。”(《墨子后语·墨子年表第二》,见《墨子闲诂》第18页)钱穆说:“穆公礼贤下士,故其初政,询及墨子,孙氏之说或可信。”(《墨子的生卒年代·墨子事迹表》,见《古史辨》第三册第277页)因明年齐国攻鲁(详见下条),故列于本年。

又,毕沅《墨子校注》说鲁君“当是鲁阳文君,楚县之君”。若按毕氏所说,则“恐齐之攻我”是齐国进攻楚国。当时楚国尚强大,鲁阳文君有楚国为依靠,当不会有此担忧,毕说不可信,故不从。

周威列王23年  齐田和2年  戊寅(公元前403年)

〇墨子至齐,阻止齐太王田和伐鲁    齐国想要攻打鲁国,墨子认为大国攻打小国,是让天下人相互迫害,最后自己也要反受其祸。于是赶去见齐王,对他讲了一番兼爱则相利,相攻则相害的道理,使齐王暂时打消了伐鲁的念头。

【文献】《墨子·鲁问》:“齐将伐鲁,墨子谓项子牛曰:‘伐鲁,齐之大过也。昔者吴王东伐越,栖诸会稽;西伐楚,葆昭王于随;北伐齐,取国子以归于吴。诸侯报其仇,百姓苦其劳,而弗为用,是以国为虚戾,身为刑戮也。昔者智伯伐范氏与中行氏,兼三晋之地,诸侯报其仇,百姓苦其劳,而弗为用,是以国为虚戾,身为刑戮,用是也。故大国之攻小国也,是交相贼也,过必反于国。’子墨子见齐大王曰:‘今有刀于此,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太王曰:‘利’。子墨子曰:‘多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刀则利矣,孰将受其不祥?’大王曰:‘刀受其利,试者受其不祥。’子墨子曰:‘并国覆军,贼杀百姓,孰将受其不祥?’大王俯仰而思之,曰:‘我受其不祥。’”

【考辨】《鲁问》所言“大王”,后人多认为即齐太公田和。孙诒让《墨子年表》说:“《鲁问》篇墨子见齐太王即太公和。《新序》亦载齐王与墨子问答,即田和也。”孙氏之说得到梁启超、钱穆等的响应,但其认为墨子见田和当在列为诸侯(公元前386年)之后,则失之过晚。胡适由此即认为墨子见齐王未必可信,当类似于《庄子》中的寓言而已(见《中国哲学史大纲》第127页)。梁启超说:“孙氏谓墨子见和必在列为诸侯以后,因推定周安王十六、七年,墨子犹存,则又太拘。和列为诸侯之时,亦并无王号,更无‘太王’之号。云‘太王’者,自是后人追述之辞。例如孔子见鲁哀公,岂见时已号‘哀公’耶?故墨子必曾见田和,自无可疑。然和自周威列王十五年(注:周威列王十五年田悼子立,二十一年田和立,梁说有误),即已继庄子执齐政,越十八年乃列为诸侯,墨子见彼,未必不在此十八年中也。”(《墨子年代考》,《古史辨》第三册第251页)

按,田和于周威列王二十二年(公元前404年)继田庄子执齐政,于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386年)列为诸侯,墨子见齐王当在周威列王二十二年稍后,暂列于本年。

周安王9年  楚悼王9年  戊子(公元前393年)

〇墨子阻止鲁阳文君攻郑    楚国大夫鲁阳文君想攻打郑国,墨子听说后来到楚国劝阻。鲁阳文君以郑人三代杀其父,天将诛之为攻郑的借口。墨子则认为这好比父亲教训不成器的儿子,邻居却要来代劳一样荒谬。

【文献】《墨子·鲁问》:“鲁阳文君将攻郑,墨子闻而止之。谓文君曰:‘今使鲁四境之内,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杀其人民,取其牛马狗豕布帛米粟货财,则何若?’鲁阳文君曰:‘鲁四境之内,皆寡人之臣也。今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夺之财货,则寡人必将厚罚之,’墨子曰:‘夫天之兼有天下也,亦犹君之有四境之内也。今举兵将以攻郑,天诛其不至乎?’鲁阳文君曰:‘先生何止我攻郑也?我攻郑,顺于天之志。郑人三世杀其父,天将诛焉,使三年不全,我将助天诛也。’墨子曰:‘郑人三世杀其父,而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天诛足矣。今又举兵将以攻郑,曰:“吾攻郑也,顺于天之志”。譬有人于此,其子强梁不材,故其父笞之。其邻家之父举木而击之,曰:“吾击之也。顺于其父之志。”则岂不悖哉。’”《墨子·鲁问》:“子墨子谓鲁阳文君曰:‘攻其临国,杀其民人,取其牛马、粟米、货财,则书之于竹帛,镂之于金石,以为铭于钟鼎,传遗后世子孙曰:“莫若我多。”今贱人也,亦攻其邻家,杀其人民,取其狗豕食粮衣裘,亦书之竹帛,以为铭于席豆,以遗后世子孙曰:“莫若我多。”丌可乎?’鲁阳文君曰:‘然吾以子之言观之,则天下之所谓可者,未必然也。’”

【考辨】《鲁问》记鲁阳文君言:“郑人三世杀其父,天加诛焉,使三年不全。我将助天诛也。”“三世杀其父”当指郑人弑哀公、韩武子杀幽公和驷子阳弑繻公。郑相驷子阳弑繻公在公元前396年,加上三年,正好在本年。但孙诒让怀疑此说,认为三世杀其父当作二世杀其君,因为墨子见鲁阳文君应是郑繻公初年之事,若“兼驷子阳弑繻公而言,则当在楚悼王六年以后,与鲁阳文君年代不相及,不足据。”(《墨子后语·墨子传略第二》,见《墨子闲诂》第9页)

按,鲁阳文君又称鲁阳文子,《国语·楚语下·鲁阳文子辞惠王所与梁》曾记载他辞去楚惠王赐予的封地梁。贾逵《国语注》、高诱《淮南子注》及韦昭《国语解》皆说他是楚平王之孙、司马子期之子公孙宽。据《左传》,公孙宽于鲁哀公十六年(公元前479年)为司马,应至少在二十岁以上,如果他活到公元前396年子阳弑繻公时,已有一百零三岁。孙诒让因此认为与鲁阳文君年代不相及,而将三世改为二世。梁启超说:“其实幽公之弑,上距宽为司马时已六十余年矣。若此则宽非惟不见繻之弑,恐并不及见幽之弑。窃闻鲁阳为宽封邑,固无可疑;然文子未必即宽,安知其不为宽之子?孙氏据汉人之注,以改先秦古书,甚非当也。”(《墨子年代考》,《古史辨》第三册第250页)梁说可信,今从之。

周安王14年  癸巳(公元前388年)

〇《墨经》约完成于此时    《墨经》,又称《墨辩》。《墨子》的一部分。包括《经》上下,《经说》上下,《大取》、《小取》六篇。一说仅包括前四篇。其主要内容为认识论、逻辑学,将知识分为“闻知”、“说知”、“亲知”,强调“名实合”;提出“辟”、“侔”、“援”、“推”等逻辑范畴;对惠施、公孙龙、庄子的名学观点进行了批评总结。此外还涉及数学、光学、力学、心理学、经济学等内容,是对先秦时代科学成就的重要记录。有晋鲁胜注,早佚。《晋书·隐逸传》仅存其《墨辩序》。清毕沅、张惠言、孙诒让作过整理校释,另有梁启超《墨经校释》、谭戒甫《墨辩发微》、高亨《墨经校释》。

【文献】《墨子·经上》:“故所得而后成也。止以久也。体,分于兼也。必,不已也。知,材也。平,同高也。虑,求也。同长以缶相尽也。知,接也。中,同长也。智,明也。仁,体爱也。日中,正南也。义,兼利也。直,参也。礼,敬也。环,一中同长也。行,为也。方,柱隅四讙也。实,荣也。倍,为二也。忠,以为利而强低也。端,体之无序而最前者也。孝,利亲也。有间,中也。信,言合于意也。间,不及旁也。佴,自作也。纑,间虚也。涓,作嗛也。盈,莫不有也。廉,作非也。坚白,不相外也。令,不为所作也。撄,相得也。任士损已而益所为也。似,有以相撄。有不相撄也。勇志之所以敢也。次,无间而不撄撄也。力,刑之所以奋也。法,所若而然也。生,刑与知处也。佴所然也。卧,知无知也。说,所以明也。梦,卧而以为然也。攸不可,两不可也。平,知无欲恶也。辩,争彼也。辩胜,当也。利,所得而喜也。为,穷知而悬于欲也。害,所得而恶也。已,成亡。治,求得也。使,谓故。誉,明美也。名,达类私。诽,明恶也。谓,移举加。举,拟实也。知闻说亲。名实合为。言,出举也。闻,传亲。且,言然也。见,体尽。君臣萌,通约也。合,正宜必。功,利名也。欲正权利,且恶正权害。赏,上报下之功也。为,存亡易荡治化。罪,犯禁也。同,重体合类。罚,上报下之最也。异,二。不体,不合,不类。同,异而俱于之一也。同异交得,放有无。久,弥异时也。宇,弥异所也。闻耳之聪也。穷,或有前不容尺也。循所闻而得其意,心之察也。尽,莫不然也。言,口之利也。始,当时也。执所言而意得,见心之辩也。化,徵易也。诺,不一利用。损,偏去也。服执誽。巧转则求其故。大益。环俱柢。法同则观其同。库,易也。法异则观其宜。动,或从也。止,因以别道。读此书旁行。正无非。”《墨子·经下》:“止,类以行人,说在同。所存与者,于存与孰存。驷异说推类之难。说在之大小。五行毋常胜,说在宜。……所知而弗能指说在春也。逃臣狗犬贵者。非诽者谆,说在弗非。知狗,而自谓不知犬,过也,说在重。物甚不甚,说在若是。通意后对,说在不知其谁谓也。取下以求上也,说在泽。是是与是同,说在不州。”《经说上》:“故,小故。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体也若有端。大故,有之必无然,若见之成见也。体,若二之一,尺之端也。知材,知也者所以知也。而必知,若明。……法法取同观巧,传法取此择彼。问故观宜。以人之有黑者,有不黑者也。止黑人,与以有爱于人,有不爱于人。心爱人是孰宜心。彼举然者,以为此其然也。则举不然者而问之,若圣人有非而不非。正五诺,若负,无直无说。用五诺,若自然矣。”《墨子·经说下》:“止,彼以此其然也,说是其然也。我以此其不然也,疑是其然也。谓四足兽,与生鸟与。物尽与,大小也。此然是必然则俱。为麋同名。……不是,是则是且是焉。今是文于是,而不于是,故是不文。是不文,则是而不文焉。今是不文于是,而文于是,故文与是同说也。”《庄子·天下》:“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若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奇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

【考辨】《墨经》的作者和年代,学界存在不同看法。孙诒让、胡适、侯外庐等认为经、说上下以及大取、小取为墨子后学作品。如胡适认为“这四篇决非墨子所作的理由,约有四端:(一)文体不同。这六篇的文体、句法、字法,没有一项和《墨子》书的《兼爱》、《非攻》、《天志》……诸篇相象的。(二)理想不同。墨子的议论,往往有极鄙浅可笑的。例如《明鬼》一篇,虽用‘三表’法,其实全无论理。这六篇便大不同了。六篇之中,全没有一句浅陋迷信的话,全是科学家和名学家的议论。这可见这六篇书,决不是墨子时代所能做得出的。(三)‘墨者’之称。《小取》篇两称‘墨者’。(四)此六篇与惠施、公孙龙的关系。这六篇中讨论的问题,全是惠施、公孙龙时代的哲学家争论最烈的问题,如坚白之辩,同异之论之类。还有《庄子·天下篇》所举惠施和公孙龙等人的议论,几乎没有一条不在这六篇之中讨论过的。……于是可见《墨辩》诸篇若不是惠施、公孙龙作的,一定是他们同时的人作的”(《中国哲学史大纲》第166页)。梁启超、高亨等人则认为经上下为墨子自著,而经说上下,大取、小取为后期墨家所著。晋代鲁胜、清代毕沅以及当代学者詹剑峰、邢兆良、徐喜燕等则认为六篇均为墨子自著。其根据是:(一)《墨子·贵义》篇记载,墨子曾献书惠王,此书当为墨子自著。后楚威王读墨子书,认为“其言多而不辩”(《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这个断语和《墨经》四篇的内容、形式是相合的。(二)《庄子·天下篇》记载,后期墨家“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其言《墨经》当是指经说上下,既然墨子后学尊之为经,说明正是墨子所著。(三)墨子提出关于“辩”的正命题,从而肯定了“辩”。《墨经·上》:“辩,争彼也。辩胜,当也。”《庄子·齐物论》则提出“辩”的反命题,认为“辩无胜”:“ 即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从思维的一般发展规律来看,自然是《墨经》的命题在前,《庄子》的命题在后。又,《小取》篇云:“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公孙龙子·迹府》云:“龙之学以白马非马也。”墨子提出正题,公孙龙提出反题,同样说明《墨经》应在公孙龙之前(参见徐喜燕《墨学研究》第23~24页,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四)胡适等人认为《墨经》为墨家后学所作,乃是将墨家完整的思想划分为“宗教的墨学”、“科学的墨学”,并将其归为前期、后期不同时代。但“详考史实,并没有宗教的墨学,也没有后期的墨家,而创辩学者是墨子,《墨经》亦基本是墨子自著”(詹剑峰《墨家的形式逻辑》第6页,湖北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按,《墨经》的作者,应从后一说,基本为墨子所作。至于其成书年代,则不可详考,因明年墨子卒,故列于此。

周安王15年  甲午(公元前387年)

〇墨子约卒于此时    墨子(约前468~前387),战国时鲁国(一说宋国)人,名翟。墨家创始者。宋昭公时曾为宋国大夫。自称“上无君上之事,下无耕农之事”(《墨子·贵义》)。初“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后“以为其礼烦而不悦,厚葬靡财而病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淮南子·要略训》),乃另立新说,聚徒讲学,徒属满天下,形成墨家学派。与儒家对立,并称“儒墨显学”。其学主旨是“兼相爱,交相利”。认为“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兼爱上》)。主张人与人之间应“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若此则饥者得食,寒者得衣,乱者得治”(《尚贤下》)。提出“非攻”的主张,评击“攻伐无罪之国”的掠夺战争。曾折服公输般而阻止楚攻宋,阻止鲁阳文君攻郑。反对“无故富贵”的世卿世禄制度,主张“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提出“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尚贤上》)的命题。认为国家的产生是为了改变人们相互攻击的社会纷乱状态。反对浪费,主张“非乐”、“非葬”,“去无用之费”。强调“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死”。提出检验言论是非的“三表法”:“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非命上》)。强调动机与效果的统一。《天志》、《明鬼》两篇仍保留鬼神宗教形式,未摆脱殷周传统神权思想形式。墨子学说的继承者,一支注重研究认识论和逻辑思想,成为先秦名辩思潮的重要派别。今本《墨子》一书是其弟子或再传弟子对他言行的记录。《汉书·艺文志》著录七十一篇,现存五十三篇,另八篇仅存篇名。其中《尚贤》、《尚同》、《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天志》、《明鬼》、《非乐》、《非命》等篇代表了墨子的主要思想。以上十说都分上、中、下篇,内容基本相同。《墨子闲诂·俞樾序》:“此乃相里、相夫、邓陵三家相传之本不同,后人合以成书,故一篇而有三乎!”《耕柱》至《公输》五篇,记墨子言行,多涉及其政治主张,可作为墨子生平史料。《经》上下、《经说》上下及《大取》、《小取》六篇,为墨家哲学、逻辑学和自然科学著作,称《墨经》,又名《墨辩》。《备城门》至《杂守》十一篇,亦后期墨家著作,主要讲防御战术与守城工具。一说《备城门》以下各篇有汉代官名,为汉人所著。《亲士》至《三辩》七篇年代较晚,有人认为是伪书。有晋鲁胜注,早佚。宋代乐台注《墨子》,仅有《亲士》至《尚同》十三篇,已佚。现存注本有清毕沅校注《墨子》、孙诒让《墨子闲诂》等。

【文献】《孟子·滕文公下》:“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孟子·尽心上》:“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庄子·天下》:“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釐闻风而说之。为之大过,已之大循。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墨子氾爱兼利而非斗,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士再重。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未败墨子道,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墨子称道曰:‘昔者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节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己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觭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墨翟、禽滑釐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将使后世之墨者,必自苦以腓无胈,胫无毛,相进而已矣。乱之上也,治之下也。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荀子·非十二子》:“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宋鈃也。”《荀子·王霸》:“役夫之道也,墨子之说也。”《荀子·天论》:“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有齐而无畸,则政令不施。”《荀子·解蔽》:“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荀子·富国》:“墨子……上功劳苦,与百姓均事业,齐功劳,若是则不威,不威则赏罚不行,……贤者不可得而进也,……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万物失宜,事变失应。……墨子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将蹙然衣粗食恶,忧戚而非乐。若是则瘠,瘠则不足欲,不足欲则赏而不行。……夫有余不足非天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韩非子·显学》:“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墨子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主以为俭而礼之。”《韩非子·外储说左下》:“(墨子)大巧,巧为輗,拙为鸢。”《韩非子·八说》:“博学辩智如孔墨。”《韩非子·五蠹》:“今儒墨皆称先生兼爱天下,则视民如母。”《吕氏春秋·似顺览第五·有度》:“孔、墨之弟子徒属,充满天下,皆以仁义之术教导天下。”《吕氏春秋·士容览第五·务大》:“孔、墨欲行大道于世而不成……孔、墨布衣之士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不能与之争士也。”《吕氏春秋·孟春纪第一·去私》:“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于天子,桓王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后在于鲁,墨子学焉。”《淮南子·要略训》:“墨子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以为其礼烦扰而不悦,厚葬靡财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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